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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已經安靜了。他們進了屋,在母親舉着的煤油燈光裏,看見父親瞪着牀下,臉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母親說:“死了?”
老樸不搖頭也不點頭,指指牀下。
又過一個多鐘頭,孩子們已睡着了,老樸和妻子聽聽牀下的死靜,把牀板抬起。老鱉幾十年的血流了出來,血腥渾厚。老鱉趴在自己的血裏,看上去是一隻古石龜。
老樸把它搬出來,搬到獨輪車上。妻子知道他是爲了葡萄殺這隻鱉的。妻子對老樸和葡萄是什麼關係,心裏一面明鏡。妻子說:“給孩子留點湯。”
老樸把身首異處的老鱉送到葡萄的窯院。葡萄一見那小圓桌一樣的鱉殼,問他:“誰殺的?”
老樸說:“我。”
兩人把溫熱的老鱉搬進院子。葡萄取出豬場拿回來的大案板,把老鱉擱上去。砍完剁罷,她的柴刀、斧頭全捲了刃。煮是在豬場的那口大鍋裏煮的,葡萄拔了一大把蔥,又挖了兩大塊姜,把罐裏剩的鹽和黃醬都倒進了鍋裏。煮幹了水缸裏存的水,鱉肉還和生的一樣。井被民兵看守着,每天一家只給打半桶水,就半桶水也讓牛眼大的井底縮得只有豌豆大了。老樸和葡萄商量,決定就打坡池裏的臭水,反正千滾百沸,毒不死人。
院裏堆的炭渣全燒完了,鱉肉還是青紫鐵硬。老樸吸吸鼻子,說:“這味道是臭是香?”過一會兒他說:“嗯,是香!”
葡萄盛出半碗湯來,問他:“敢喝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