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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告訴過婷婷,那個虎背熊腰的男護士是可靠的。事實證明,他果然可靠。
“媽,您怎麼一直開着水呀?水漲價了您不知道嗎?”許含笑大聲叫道。
嘩嘩的流水聲戛然而止。是她自己關掉了水龍頭。她太不乖了。
很快婷婷發現監察圈緊縮了。她的鑰匙首先被豆豆收了回去,說母親不出門,用不着鑰匙,先讓未來兒媳拿着,配了富餘鑰匙再還給她。她的退休工資和養老金被全部沒收,許含笑說她替母親開了個賬戶,零存整取,母親有飯喫有衣穿,反正是不必花錢的,不如過一兩年存出個整數目來。自行車也被沒收了,豆豆說這車哪兒能騎呀?太破了,關鍵時刻掉鏈子說不定會出危險呢。
他們還想沒收她的身份證。但她多了個心眼,把它早早就藏在了一個誰也發現不了的地方。這地方在豆豆書桌的抽屜上面,她用透明塑料膠帶把它粘上去的。除了誰把頭伸進扁扁的抽匣,再偶然把臉向上扭轉,否則是不可能發現身份證怎樣被粘在抽屜的天花板上的。
她有了身份證才能按步啓動她的逃亡計劃。北京沒人要做的工作多得很,大樓裏擦地板的、酒店廁所裏鞠躬賠笑遞擦手毛巾的、花店裏修剪花枝插花的……婷婷走進第三家就被錄取了。職介所根據她曾經的工作證把她介紹到一個豪華歌廳去做清潔工。工資六百元。五十元在一間地下室租一個牀位,跟混北京的農村女孩們做室友。等她存了一定的錢之後就熬到頭了,就可以跟人合租一個小單元,自己獨佔一個小屋。多小都沒關係,能和老張以及一隻狗一隻貓擠一擠就可以。
豆豆和含笑一定會急壞的。他們會去找警察。就像豆豆小時候走失,她流着眼淚,語不成句地向警察描述:“……穿天藍衣服,……胸……胸前有一架……飛、飛機……留這麼長的頭髮……因、因爲他頭髮好,生下來沒、沒捨得剃……”現在換了豆豆向警察去泣不成聲了。豆豆是母親的法定監護人。
婷婷奮起拖把,擦過去擦過來,擦得夜深人靜。
進山的路有點顛簸,不是把他顛到她身上,就是把她顛到他身上。他撩一把她的短頭髮。她說風景好美。
點菸的時候,他看見文婷臉避向一邊。他知道了,再抽菸他就躲開她。有次躲到“補玉山居”大門外去抽菸,讓老闆娘曾補玉狠狠瞅了一眼。補玉那樣瞅他,是笑話他怕老婆。能把文婷當個老婆怕就好嘍,他事後跟文婷這樣說的。文婷看他一眼,非常非常地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