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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夢一做再做。有時一開始是新娘新郎向天地磕頭。她的頭上並不像老派的新娘覆着紅頭蓋。他們是時髦的新人,在租來的飯店禮堂結婚,照例是回來家再行舊式跪拜禮。我在這裏做什麼?頭磕到一半她自己問自己。來不及了。但是還沒站起來她就抓住供桌,打翻了燭臺,砸了果菜,推倒了桌子。她只是使自己成爲笑柄。太遲了,不中用了,即使像陣旋風颳過苦苦相勸的親戚,她也知道。
都是難爲情的夢。也許是怕自己被嫁掉吧。從不想到是她自己渴望什麼真實的東西。她的繪畫探索先是寫實派與美感,又欣賞起意大利畫家安德瑞亞·德·沙託的聖母像,比拉斐爾的漂亮,最後又繞進了好萊塢。她描摹電影明星的畫像,斤斤計較每一束頭髮的光澤,藍黑或白金,眼睫毛投下的每一道蛛絲細紋,皮膚的濃淡色調,紫紅與橙色的暈染接合。她就像俗話說的畫餅充飢。儘管在明暗上汲汲營營,畫出來的畫仍是不夠觸目。雕塑既不可得,她拿舊鞋盒做了個玩具舞臺,何干幫她縫了一排珍珠做腳燈。
“是這樣麼?”何干問道,“是要這樣的麼?”
從來跟她要的兩樣。可是她沒有心思告訴何干誰做得齊整,何干會覺得是自己做壞了。
榮珠的阿媽經過房間,停下來看。
“什麼東西?”她茫然說,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何大媽,這是什麼東西啊?”
何干有些訕訕的。“不知道,潘大媽,是她要的。”
潘媽彎腰皺眉瞪着眼看,舌頭直響。“嘖嘖嘖,可費了不少工夫。咦,還演戲呢。”她喫喫笑。
何干覺得玩樂被當場逮住。“好多東西要做,只得撇下別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