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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只比她早回來一會。也是涉水而過,正在浴室洗腳。
“何干來了。”露向琵琶說,“她要回鄉下了。去車站送送她,她那麼大的年紀了,往後見不着她了。”
隱隱約約的壓迫感坐住了琵琶,彷彿一隻鳥剛覺察到大網罩在頭上偷眼看天。
“她什麼時候走?”
“下個禮拜,星期二下午。她會在車站大門找你。珊瑚,到北站有沒有電車?”
珊瑚揚聲指引了方向,末了還說:“琵琶找不到的。”關了水後,又問:“陵的事何干怎麼說?”
“什麼也沒說。你以爲會說什麼?”露道,“都嚇死了。”
琵琶還剩兩塊錢。給了何干,還是落到富臣手裏。她寧可給什麼不能送人的東西。她到靜安寺去,有兩家貼隔壁的商家,都叫老大房。各自聲稱是老字號,比現在活着的人年紀還要大,誰也不知道是左邊這家還是右邊這家纔是當年真正的創業之基。她揀了人多的那家,花椒鹽核桃與玫瑰核桃各買了半磅。東西極貴,她相信何干在上海雖然住了三十年,絕對沒喫過。紙袋裝着,她得在路上喫完,沒辦法捎回家帶給孫子喫。
到北車站並不近。她在車站大門等,紙袋上漸漸滲出油來。然後她看見何干坐着黃包車,包袱抱在大腿上,兩腿間夾着灰白色水牛皮箱子,頭後面還抵了個網籃。她平靜地向周圍張張望望,高貴的頭形頂上光禿了一塊,在扁扁的銀髮下閃着光。
“大姐。”她笑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