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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着付黃包車錢,下行李,她不肯讓琵琶代她提,兩人總算進了車站,立在矮柵欄裏,把東西放了下來。
“大姐!”感情豐沛的聲口,“何干要回去了,你自己要照應自己。”
她並沒有問候露與珊瑚,也不說害她跑這麼大老遠的一趟。琵琶覺得虧負了何干。她倒不爲逃走害得何干日子難過不得回鄉而感到心虛。弟弟的死開脫了她。眼見得何干無人可照顧了,儘管她知道這只是她後母的藉口,因爲何干忙着粗活,極少有時間照顧陵。
“大姐,陵少爺沒了!”何干激動的說,怕她沒聽見這消息似的。
“我都不知道他病得這麼厲害。”
“誰知道?說是好多了。我跟自己說怎麼這麼瘦?喫補藥,什麼都沒少他喫。太太相信這個推拿的大夫。才十七。誰想得到……?”她低頭,拿布衫下襬拭淚。
他們不曾輕輕鬆鬆談過陵,事實上在此之前不曾談過他。何干照顧他就跟照顧琵琶一樣的真心實意,琵琶覺得陵似乎也喜歡何干。然而仍是覺得陵是秦幹託孤給她們的。
“我帶了這個。”
何干接過紙袋,淡淡一笑,也沒謝她,只急忙岔開話。琵琶突然明白自己做錯了。她是該爲今天再點錢的。她不能問她母親要錢,也不想問姑姑要錢,姑姑自己一個月也就是五十塊的薪水。她考慮過問舅舅要。要十塊,他會立時從皮包裏掏出二十塊來。“還要不要?”他會再追問一句,一條胳膊整個探進袍子裏。問舅母要也行。他們就是這樣。可是不能揹着母親去找舅舅。她真該做點什麼的。要給現在就該給,過後再送就是白送。信件都送到最近的小鎮的雜貨鋪,凡署名是她的東西都會交給她兒子,她只怕連影兒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