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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卿仍進房洗臉,雙珠在帳子裏問:“啥事體?”善卿推說:“無啥。”雙珠道:“耐要去末,喫點點心了去。”善卿因叫阿金去喊十件湯包來喫了,向雙珠道:“耐再困歇,我去哉。”雙珠道:“晚歇早點來。”
善卿答應,披上馬褂,下樓出門。那時宿雨初晴,朝暾耀眼,正是清和天氣。
善卿徑往仁濟醫館,詢問趙樸齋。有一人引領上樓。推開一扇屏門進去,乃是絕大一間外國房子,兩行排着七八張鐵牀,橫七豎八睡着幾個病人,把洋紗帳子四面撩起摜在牀頂。趙樸齋卻在靠裏一張牀上,包着頭,絡着手,盤膝而坐;一見善卿,慌的下牀叫聲“孃舅”,滿面羞慚。
善卿向牀前藤機坐下。於是趙樸齋從頭告訴,被徐、張兩個流氓打傷頭面,喫一大虧;卻又嚕囌疙嗒說不明白。善卿道:“總是耐自家勿好,耐到新街浪去做啥?耐勿到新街浪去,俚哚阿好到耐棧裏來打耐?”說得樸齋頓口無言。善卿道:“故歇無啥別樣閒話,耐等稍微好仔點,快點轉去罷。上海場花耐也(要勿)來哉。”樸齋囁嚅半晌,方說出客棧裏缺了房飯錢,留下行李的話。善卿又數落一場,始爲計算棧中房飯及回去川資,將五塊洋錢給與樸齋,叫他作速回去,切勿遲延。樸齋那裏敢道半個“不”字,一味應承。善卿再三叮嚀而別,仍踅出仁濟醫館,心想回店幹些正事,便直向南行。
將近打狗橋,忽然劈面來了一人,善卿一見大驚。乃是陶雲甫的兄弟陶玉甫,低頭急走,竟不理會。善卿一把拉住,問道:“耐轎子也匆坐,底下人也勿跟,一干仔來裏街浪跑,做啥?”陶玉甫抬頭見是善卿,忙拱手爲禮。善卿問:“阿是到東興裏去?”玉甫含笑點頭。善卿道:“價末也坐把東洋車去囗。”隨喊了一把東洋車來。善卿問:“阿是無撥車錢來裏?”玉甫復含笑點頭。善卿向馬褂袋裏撈出一把銅錢,遞與玉甫。玉甫見善卿如此相待,不好推卻,只得依他,坐上東洋車。
善卿也就喊把東洋車,自回鹹瓜街永昌參店去了。
陶玉甫別了洪善卿,徑往四馬路東興裏口停下。玉甫把那銅錢盡數給與車伕,方進弄至李漱芳家。適值孃姨大阿金在天井裏漿洗衣裳,見了道:“二少爺倒來哉,阿看見桂福?”玉甫道:“勿曾看見。”大阿金道:“桂福來張耐呀。耐轎子囗?”玉甫道:“我勿曾坐轎子。”說着,大阿金去打起簾子,玉甫放輕腳步踅進房裏。
只見李漱芳睡在大牀上,垂着湖色熟羅帳子;大姐阿招正在揩抹櫥箱桌椅。玉甫只道李漱芳睡熟未醒,搖搖手向高椅坐下。阿招卻低聲告訴道:“昨日一夜天咿勿曾困。困好仔再要起來,起來一埭末咳嗽一埭,直到天亮仔坎坎困着。”玉甫忙問:“阿有寒熱?”阿招道:“寒熱倒無撥啥寒熱。”玉甫又搖搖手道:“(要勿)響哉,讓俚再困歇罷。”不料大牀上李漱芳又咳嗽起來。
第十七回終。
第十八回 添夾襖厚誼即深情 補雙臺阜財能解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