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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都已經鬧過了,抽水馬桶遠遠近近隆隆作聲,比比與同班生隔著板壁,在枕上一問一答,互相口試,發問的聲音很自然,但是一輪到自己回答,馬上變成單薄悲哀的小嗓子,逐一報出骨頭的名字,慘不忍聞。比比去年留級。
九莉洗了臉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剛纔忘了關臺燈,乙字式小檯燈在窗臺上,乳黃色球形玻璃罩還亮著,映在清晨淡灰藍色的海面上,不知怎麼有一種妖異的感覺。她像給針紮了一下,立刻去捻滅了燈。她母親是個學校迷,她們那時代是有中年婦女上小學的。把此地的章程研究了個透,宿舍只有檯燈自備,特爲給她在先施公司三塊錢買了一隻,寧可冒打碎的危險,裝在箱子裏帶了來。歐戰出洋去不成,只好改到香港,港幣三對一,九莉也覺得這錢花得不值得。其實白花的也已經花了,最是一年補課,由牛津劍橋倫敦三家聯合招考的監考人自己教,當然貴得嚇死人。
“我先下去了。”她推開西部片酒排式半截百葉門,向比比說。
“你昨天什麼時候睡的?”
“我睡得很早。”至少頭腦清醒些。
比比在睡袋裏掏摸著。她家裏在香港住過,知道是亞熱帶氣候,但還是寄了個睡袋來,因爲她母親怕她睡夢中把被窩掀掉了,受涼。她從睡袋理取出一盞燈來,還點得明晃晃的。
“你在被窩裏看書?”九莉不懂,這裏的宿舍又沒有熄燈令。
“不是,昨天晚上冷。”當熱水袋用。“嬤嬤要跳腳了,”她笑著說,捻滅了燈,仍舊倒扣在牀頭鐵闌干上。“你預備好了?”
九莉搖頭道:“我連筆記都不全。”
“你是真話還是不過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