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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講起她要錢出了名,對稿費斤斤較量,九莉告訴他“我總想多賺點錢,我欠我母親的債一定要還的。”她從前也提起過她母親爲她花了許多錢又抱怨。不過這次話一出口就奇窘,因爲他太太是歌女,當然他曾經出錢替她“還債”。他聽著一定耳熟,像社會小說上的“條斧開出來了。”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明知他現在沒錢,她告訴他不過是因爲她對錢的態度需要解釋。
連之雍都有點變色,但是隨即微笑應了聲“唔。”
他又回南京去了。初夏再來上海的時候,拎著個箱子到她這裏來,她以爲是從車站直接來的。大概信上不便說,他來了才告訴她他要到華中去辦報,然後笑著把那隻廉價的中號布紋合板手提箱拖了過來,放平了打開箱蓋,一箱子鈔票。她知道一定來自他辦報的經費,也不看,一笑便關了箱蓋,拖開立在室隅。
連換幾個幣制,加上通貨膨脹,她對幣值完全沒數,但是也知道儘管通貨膨脹,這是一大筆錢。
她把箱子拎去給楚娣看,笑道:“邵之雍拿來給我還二嬸的錢。”其實他並沒有這樣說。但是她這時候也沒想到。
楚娣笑道:“他倒是會弄錢。”
九莉這才覺得有了藉口,不用感到窘了,也可以留他喫飯了。但是第二天晚上他在她們家喫了便飯之後,她實在覺得不好意思,打了個手巾把子來,剛遞了給他,已經一側身走了,半回過頭來一笑。
他望著她有點神往。但是她再回到客室的時候,之雍笑道:“這毛巾這麼乾這麼燙,怎麼擦臉?”
專供飯後用的小方塊毛巾,本來摺成三角形像兩塊三明治似的放在碟子上,冷而溼。她猜著他習慣了熱手巾把子,要熱才舒服,毛孔開放,所以拿去另絞了來。她用楚娣的浴室,在過道另一端,老遠的拿來,毛巾又小,一定涼了,所以把熱水龍頭開得特別燙,又絞得特別緊,手都燙疼了。
“我再去絞一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