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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也是因爲人多了,多一個也沒什麼分別?照理不能這樣講,別的都是她愛的人。是他們不作長久之計,叫她忠於誰去?
九莉想著,也許她一直知道的。喫下午茶的客人定後,她從屋頂上下來,不知道怎麼臥室裏有水蒸氣的氣息,牀套也像是草草罩上的,沒拉平,一切都有點零亂。當然這印象一瞥即逝,被排斥了。
怎麼會對誠大姪姪一點印象都沒有?想必也是他自己心虛,總是靠後站,蕊秋楚娣走後也不到他們家來玩,不像他別的弟兄們。只有他,她倒有點介意,並不是因爲她母親那時候是有夫之婦——時候再講法律也未免太可笑了。而且當時也許也帶點報復性質,那時候大概已經有了小公館。她不過因爲那是她的童年,不知怎麼那一段時間尤其是她的。久後她在紐英倫鄉下有一次路上遇見一家人,一個小男孩子牽著一匹“布若”,一種小巧的墨西哥驢子,很可愛,臉也不那麼長。因爲同路走了一會了,她伸手摸了摸牠頸項背後,那孩子立刻一臉不高興的神氣。她也能瞭解,她還沒忘記兒童時代佔有性之強。
那年請大姪姪們來過陽曆年,拍的小照片楚娣還有,乃德也在座,只有他沒戴金銀紙尖頂高帽子.九莉沒上桌,但是記得宴會前蕊秋楚娣用大紅皺紙裹花盆。桌上陳列的小炮仗也是這種皺紙,掛燈結綵也是皺紙帶子。她是第一次看見,非常喜歡,卻不記得有誠大姪姪這人。他也沒拍進照片。
她們走後這幾年,總是韓媽帶九莉九林到他們家去,坐人力車去,路很遠,一帶低矮的白粉平房,在乾旱的北方是平頂,也用不著屋瓦。荒涼的街上就是這一條白泥長方塊,倒像中東。牆上只開了箇舊得發黑的白木小門,一進去黑洞洞的許多小院子,都是一家人,但是也有不相關的親戚本家。轉彎抹角,把她們領到一個極小的“暗間”裏,有個高大的老人穿著灰布大褂,坐在籐躺椅上。是她祖父的姪子,她叫二大爺。
“認了多少字啦?”他照例問,然後問他媳婦四嫂:“有什麼點心可喫的?”
四嫂是個小腳的小老太太,站在房門口。翁媳討論完了,她去弄點心。大姪姪們躲得一個都不見,因爲有喫的。
“背首詩我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