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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是午睡時間,幾乎所有的人都爭分奪秒地在自習。等喫完晚飯,因爲八個人一間宿舍只有兩張桌子,大部分人都會去圖書館和一教二教俄文樓自習。夜裏十一點統一關燈後,路燈下處處都是囊螢映雪發憤圖強的學子。
顧北武擠時間的法子頗爲室友們稱道,比別人早起晚睡拼的是體力,他正當壯年,又屬於中午喫得起三毛錢葷菜晚飯喫得起西南門外長征食堂的“富農”羣體,革命的本錢相當充足,裝備了手電筒後,早晚就成功多出兩三個小時的學習時間。宿舍到教室距離不近,除了北京學生,略寬裕的同學都會買輛自行車,一天也能節約出半小時到一小時。然而校園也是小社會,偷車事件頻發,撬鎖借車行爲也不少。顧北武在海淀的委託商店裏十五塊錢淘來一輛鐵鏽破車,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除了坐墊不鏽哪兒都鏽,鎖都沒有,騎到哪兒隨手把鏽鏈條一扯,愣是沒人光顧過。
“小顧天生就有一副經濟頭腦,最小的投入獲得最大的產出。”系裏的老教授如此評價顧北武。
周善讓返校得晚,二月份剛用過的白地紅字大牌牌“迎新站”又擺了出來,
十月份就要迎來78級的新生。她們這批早了大半年入學的“新生”轉眼就變成“老生”了。經濟系女生少,她在31號樓的舍友不僅有中文系的歷史系的,還有兩位圖書館系的高材生。見善讓回來了,舍友們笑着讓她去拿信。
認出是顧北武的字,善讓的心怦怦亂跳,鹿羣亂撞,她捏着信在校園裏瞎轉,想找個安靜的角落專心讀信,然而放眼望去,太陽刺眼,一塔湖圖(博雅塔未名湖北大圖書館)處處都是人,最後病急亂投醫,跑到臨湖軒庭院後面,才找到一塊無人的草地,就地盤腿坐下,把捏皺了的信在腿上鋪平了,深呼吸幾下,用力拍了兩下臉,驚覺自己竟然一直在笑,臉頰肌肉已經有點僵硬了。
讀這封信的體驗有點奇特,第一遍讀完好像沒讀過似的,文字在她腦中沒產生任何投射,彷彿小時候很餓很餓時媽媽煮了一碗黑洋酥餡兒的湯圓,她囫圇一口一個,完全沒砸吧出味道,但從舌頭到喉嚨到胃,燙得她直跳。
於是她把信和那幅鋼筆畫的自己掩在心口,閉上眼等這份滾燙逐漸降溫,再從頭一個字一個字咀嚼起來,一遍又一遍,等她從那種澎湃的激動中平靜下來後,發現自己淚流滿面。她訝異於自己的情緒起伏得太過,然而她驟然得到了顧北武過去的經歷和思想,還有他說的喜歡,不激動是不可能的。十年的空白驟然就被填補了,她恣意想象着他做過的事,不禁抱着腿笑了起來。他偷聽過哪些敵臺?如果是□□德國之聲或者是臺灣的,那她早就和他在電波中相遇過了。不同之處他是偷聽敵臺,而她是光明正大的監聽。想到這裏,善讓心裏充滿了對他的憐惜,又更欽佩他的勇氣。
善讓把信疊好,放在軍裝襯衫胸前的口袋裏,沿着未名湖一圈圈地走,絲毫不覺得疲憊,看誰都覺得順眼,不停地點頭微笑打招呼,她把信裏滾瓜爛熟的語句反反覆覆地重溫,似乎她自己也補回了十年的時光,回到了十六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