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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旭的記憶裏,已經根本不記得哥哥的模樣。開皇十八年他才兩歲,據娘說終日騎在哥哥的脖頸上看過兵。後來哥哥也被徵入伍,再後來,記憶裏只剩下了父親的嘆息和母親的眼淚…….
縣學的楊老夫在李旭眼裏總是那麼睿智。當他喃喃地說出自己準備辭學,替父親跑塞外行商時,楊老夫子立刻驚叫道:“難道又要打仗了麼?你連書都顧不得讀?”
“先生,父命,父命難違!”李旭登時面紅過耳,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蚋。
“也難怪,也難怪,你在家中已是獨子。而令尊年近五十,若讓你去做遼東枯骨,你們李家就得斷了香火。唉,只可惜你一筆文章,我本來給幾個舊友寫了信,準備在來年明經試後,叫他們照看一二的!”楊老夫子的話語裏沒有任何責怪之意,只是帶着股說不出的惋惜。
“多謝先生抬愛,弟子雖然福薄,這份恩情,卻永不敢忘!”李旭俯下身去,長揖及地。求學這幾年來,楊夫子對他頗爲看顧,人後小竈不知開了多少回。從經、算諸學到詩歌策論,幾乎是傾囊相受。甚至連當年追隨越公楊素南征時于軍旅中寫下的筆記,都不禁止他這個掛名弟子翻閱。只是以李旭的年齡和見識,背誦起來可以做到滾瓜爛熟,真正理解,卻十中不及一二。
楊老夫子擺了擺手,回以一聲長嘆。“罷了,你爹這麼做,自有他的有道理。此番東征,有敗無勝。升斗小民看得出,可朝廷諸公,卻做了睜眼瞎子!”
“弟子受教多年,無以爲報。這幾壇淡酒,不值一醉!”李旭嘆了口氣,指着放於院外的幾罈老酒說道。東征成敗,與他已經無關。今日之後,他就不再算良家子弟,按漢代以來的規矩,商乃賤業,像東征這等國家大事,商人是沒有資格議論的。此後,楊老夫子的家門,非有事相求,他也不能再像原來那樣隨便來訪。否則,即便楊家老小不趕他出門,其他飽學鴻儒也要嘲笑楊老夫子交遊不甚,自甘於商人爲伍。
楊老夫子對於這個賴上門來,又主動請辭的弟子,向來覺得投緣。他半生沉浮,見得風浪頗多,到老時心裏也沒那麼多羈絆。笑了笑,說道:“人家說行商是賤業,爲師從來沒這麼看。人之貴賤在乎於心,其心貴,雖爲販夫走卒,難掩浩然之氣。其心賤,縱立身於廟堂之上,亦是卑鄙齷齪,臭名遠播。你的表字爲我所賜,自然是我名下弟子。一日爲師,終生爲師。無論將來爲商爲盜,師門終是向你敞開!”
“多謝師父指點!”李旭撩起長衣下襬,拜了下去。自幼讀的是聖賢書,各行各業的高低貴賤早已如銘文一樣刻在了他的心裏。所以自從昨晚得知自己難脫行商命運來,李旭一直爲此耿耿於懷。楊老夫子的一句話,等同於在他頭頂上開了一扇窗。讓他在突然變得灰濛濛的天空中,瞬間看到了陽光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