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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骨託魯帶領敗軍就要退出山谷,長城頭第三次響起角聲。緊跟着,博陵軍與江湖豪傑們組建的鎏金鏜後突然生出了一個巨大的底座。數不清的河東弓箭手吶喊着接在了軍陣後,核心處是一輛輕車,老長史陳演壽手持一柄牛角巨號,直立在輕車中央,布冠灰袍,雄姿英發。
看到長城守軍傾巢而出,骨託魯更無心在山谷中與對方糾纏了。下令身邊嫡系丟棄部族武士和斷後的狼騎,以最快速度向自己準備好的陣地轉進。作爲核心的精銳狼騎一逃,僕從的部族武士更沒膽量繼續送死,哇哇哇怪叫數聲,千瘡百孔的隊形轟然崩潰。埃斤、土屯、長老、薩滿們各不相顧,翻山越嶺逃散開去。
狼騎敗退,部族武士驚逃,戰場上的視野瞬間開闊。李旭猜到骨託魯要耍詭計,手中鼓槌交錯落下,將戰鼓敲得如雷鳴山崩。周圍將士們聽到鼓聲,陣型再變。前排士卒丟掉長槊,從急追而來的江湖豪傑們手中接過一面面巨盾。後排弟兄士氣如虹,加快腳步,咬住骨託魯的尾巴緊追不捨。
敵我兩支兵馬一前一後,轉眼從山谷內殺到了山谷外。阿史那骨託魯見到李旭果然來追,一咬牙,立刻搖動角旗,命令自己事先埋伏好的弓箭手們執行壯士斷腕之計。一萬五千多名弓箭手終於得到施展機會,排成三個大陣,夾住山谷出口,引弓攢射。彈指功夫,便在敵我之間開出了一條死亡地帶。
攪纏在一道博陵軍與狼騎被硬生生切開,敵我雙方不再接觸,中間空出了一個寬約三十餘步的緩衝地帶。在這條暗紅色的緩衝帶上,千餘名狼騎與部族武士含恨倒地,雙眼望向骨託魯,目光裏充滿了憤恨與不甘。
他們當中有很多是主動綴後掩護骨託魯等人撤離的,卻沒想到大汗如此回報自己的忠心。早知道自己保護的居然是頭白眼狼,他們又何必捨死忘生?既然最後一刻自己死得如此不值得,那麼,此戰開始也許就是個錯誤。說什麼爲了整個突厥民族的生存?如果不聽從阿史那家族的號令,此刻的自己也許正坐在氈包裏,美美地喝着新鮮的羊奶。春天已經來了,牛羊已經開始抓膘,即便不南下搶掠,持續的災荒也已經看到了盡頭….但這一切都晚了。武士們只能用最後的力量舉起頭,回望層層山川后的黃雲。黃雲之下,碧草之上,是他們的故鄉。
“射,射死他們。不要停下來!”被自己身邊兩眼通紅的伯克、埃斤們看得心虛,骨託魯繼續狂喊。所有被射殺的武士都是爲了勝利必須付出的代價。爲救幾十萬人而殺死幾百人,這個付出他認爲自己給得值。當然,被亂箭射死的袍澤中,沒有一個人姓阿史那,沒有一個是身體裏流着蒼狼之血的突厥貴胄。
突厥弓箭手們聞聽命令,舉起木弓,不停地重複同樣的動作。敵軍沒有停頓,還在繼續前進。羽箭雖然受到的山風的干擾,威力減弱了許多。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依舊密集宛若冰雹。
層層的鋼鐵“冰雹”落下,濺起濃濃的煙塵。劇烈的山風吹來,將煙塵迅速託向空中,變成黃色的雲霧。雲霧背後,博陵軍踏着不變的步伐,向前,向前。義無反顧。兩翼的江湖豪傑高舉皮盾,緊緊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