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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角聲悠長冰冷,掠過只剩下一層薄冰的河面,刀一般刺進人的骨髓。
對岸隋軍中傳來的角鼓聲所代表的含義,程名振再熟悉不過。小時候,他幾乎日日都站在京營的校場邊緣聽着同樣的聲音,常常被其慷慨豪邁旋律鼓動得熱血沸騰。即便是現在,昔日熟悉的聲音對他而言都帶着一股懷舊意味,每一聲都宛如呼喚。只是,他已經不能再靠近了傾聽,對岸幾波兵馬全是敵人,個個恨不得將其抓起來梟首示衆。
“都是張金稱招來的!”跟在程名振身後,段清用河北方言罵罵咧咧地抱怨。“欺負咱們的時候,有種着呢。操,碰上官軍,卻立刻崴了泥!”
“要我說,當初咱們就該自己走。讓姓張的愛死哪死哪去!”隊正郭六兒嘟嘟囔囔地附和。聲音不大,卻恰好保證能讓策馬走在隊伍前面的程名振聽見。此乃他們這些人提出建議的特有方式,不夠婉轉,卻也輕易不會惹得程名振發火。
在洺州軍中,持相同態度的將領不在少數。大夥普遍認爲,既然張金稱曾經試圖採用調虎離山之計強搶平恩三縣,洺州軍自那時起與鉅鹿澤之間便已經恩斷義絕。無論一個多月前程名振帶領大夥前去支援張金稱的舉動是出於義氣也好,爲了報恩也罷,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都沒必要再堅持下去了。漳水河對面來的三支官兵,全是奔着張金稱來的。洺州軍不會出賣江湖同道,但也沒必要爲了保全別人而犧牲自己。給張家軍殘部幾天的乾糧,讓他們趁早滾蛋!愛去哪去哪!反正別留在洺州軍的控制範圍就好。至於脫離了洺州軍庇護的張家軍殘部還能生存幾天,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兒。洺州軍積攢目前這點兒家底不容易,沒必要爲了保護一羣白眼狼而折騰乾淨。
“你們誰過對岸去聯繫一下,讓官兵保證,張大當家離開平恩後,他們肯定不會打過來?”程名振笑着回頭,不冷不熱地提醒了一句。
牢騷聲噶然而止。誰都知道,想讓佔據着絕對上風的官軍主動在漳水河對岸止步,無異與虎謀皮。張金稱是朝廷的眼中釘,自家主帥程名振就不是?恐怕在某些人眼裏,程教頭的威脅比張金稱更大,更需要一舉剪除而後快吧!
“脣亡齒寒!只要張大當家在一天,官軍的主要針對目標就不會是咱們。哪天張大當家被殺了,下一個也就輪到咱們了。”看到大夥憤懣的表情,程名振忍不住搖頭苦笑。他不怪衆人目光短淺,麾下這些親信均出身寒微,如果不是因爲亂世,恐怕這輩子都在守着老婆孩子熱竈臺,連距離五十里外的地方都不會去,所以不可能有什麼遠見卓識。但作爲這夥人的主心骨兒,他可不敢只顧眼前這兩畝三分地。任何一個錯誤的決策,都可能令洺州軍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而洺州軍完了,平恩三縣的十幾萬百姓也就跟着完了。值此亂世,你甭指望官軍對陷入匪區的亂民還保持着什麼軍紀。常言道,“過兵入過匪,過匪如過兵”,兵兵匪匪的折騰兩回,再繁華的城市,能剩下的也只有蒿草了。
“馬上就要開河了!”段清當然也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說服程名振,咧着嘴提醒。前一段時間官軍之所以沒能打過漳水,並不是完全因爲他部署得當。在很大程度上,大夥還能保證戰火沒燃到漳水西岸,是因爲老天爺保佑。此刻正值冬末春初,從南方吹來的風乍暖還寒。漳水河的冰面一部分已經融化,一部分還平滑如鏡。大隊人馬踩上去,十有八九得掉進河裏喂王八。而扎木筏強渡的話,又會被河道中的殘冰所阻擋,輕易難以接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