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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道爾馬巴赫切皇宮旁邊的鐘樓前面、在貝西克塔什的商場裏也看見過她。最震驚的一次發生在居穆什蘇於的一棟公寓樓前。我看見她站在三樓的一扇窗前看着街道,當她發現我在人行道上看她時,窗前的幽靈芙頌也開始朝我看起來。那時我就朝她揮了揮手,她也揮了揮手。但從她揮手的動作上,我立刻明白她不是芙頌,隨即我羞愧地離開了那裏。儘管這樣,後來我還是幻想到,也許是爲了忘記我,她父親很快讓她嫁了人,她在那裏開始了一種新生活,但依然希望看見我。
其實我一直很清楚,只有第一次的相遇給了我一種真正的安慰,除此之外,所有的那些幽靈都是我那不幸的靈魂妄想出來的。然而和她不期而遇的感覺是如此甜美,以至於我漸漸習慣去那些可以遇見她幽靈的地方。我彷彿也在腦子裏的那張伊斯坦布爾地圖上標出了這些地方。我總想去芙頌的幻影會更多出現的地方。整個城市對於我來說,變成了一個讓我想起她的標記世界。
因爲都是在我看着遠方、若有所思走路時遇見她的幽靈的,因此我會看着遠方、若有所思地走路。在我和茜貝爾一起去的夜總會和一些晚宴上,每當我喝多時都會遇見身着不同服裝的芙頌的幽靈,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經訂婚,一旦作出什麼過激反應一切都將大白於世,我會立刻清醒,隨即明白那女人本來就不是芙頌。我在這裏展出奇利奧斯、希萊海濱浴場的這些照片,是因爲我經常會在中午,在我的腦子因爲炎熱和疲乏最放鬆時,在那些穿着泳衣和比基尼的害羞的年輕女孩和女人中看見她。儘管共和國建立以及阿塔圖爾克的改革至今已經過去了四五十年,然而穿着泳衣、比基尼的土耳其人依然沒能學會在海濱浴場坦然面對別人的目光。那時,我會覺得,土耳其人在海濱浴場的尷尬和芙頌的敏感之間,有一種讓我感觸很深的相似之處。
在這些思念無法承受的時刻,我會離開和扎伊姆玩水球的茜貝爾,躺在遠處的沙灘上,讓因爲失去愛情而變得僵硬的身軀在陽光下暴曬,當我用餘光看着沙灘和碼頭時,我會以爲向自己跑來的女孩就是她。爲什麼她那麼想來,而我卻一次也沒和她來過奇利奧斯海濱浴場?爲什麼我不懂得珍惜真主賜予我的這份大禮!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躺在陽光下的沙灘上,我想哭泣,但因爲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我還不能哭,我只能傷心欲絕地把頭埋進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