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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蘇阿迪耶別墅的一天夜裏,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當我明白又將無法入睡時,我在黑暗中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面向大海的露臺上,我躺在一張躺椅上,聞着松樹的香味,看着王子羣島上閃爍的燈光試圖讓自己睡着。
“你也睡不着嗎?”父親輕聲說。黑暗中我竟然沒發現他躺在旁邊的躺椅上。
我內疚地輕聲回答道:“這陣子有些夜裏睡不着。”
他和藹地說:“別擔心,會過去的。你還年輕。因爲痛苦而失眠還太早,不用怕。但到了我這個年紀,如果人生有什麼後悔的事情,那麼你就要數着星星熬到天亮了。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我輕聲應道:“知道了,爸爸。”我明白過一會兒自己將能夠稍微忘記一點痛苦慢慢睡去。我在這裏展出那夜父親穿的睡衣的領子,一隻總讓我感到傷心的拖鞋。
也許是因爲我認爲不重要,也許是因爲不想讓讀者和博物館參觀者更加逼視我,我向你們隱瞞了那陣子我習慣做的一兩件事,但是爲了讓讀者能夠更好地理解我的故事,現在我簡短地來坦白其中的一件事。午休時間,當我的祕書澤伊內普女士和大家一起出去喫午飯時,有時我會往芙頌他們家打電話。芙頌從沒接過電話,這說明她還沒有從外地回來,她父親也不在。每次都是內希貝姑媽接電話,這說明她在家裏做針線活,但我總盼望有一天芙頌會來聽電話。我會滿懷希望地等待從內希貝姑媽的嘴裏說漏出一些關於芙頌的事情。或者認爲芙頌會在後面說些什麼,於是我會什麼話也不說地耐心等着。打電話一開始不說話還容易,但沉默的時間一長,內希貝姑媽說得越多我就越難控制自己了。因爲內希貝姑媽會非常慌張,她會立刻顯出恐懼、憤怒和慌亂,她會用讓一個打騷擾電話的人非常喜歡的方式不停地說道:“喂,喂,您是誰,誰啊,您找誰,看在真主的分上,你說話呀,喂,喂,你是誰,你爲什麼打電話?”她會把這些話無數遍地說下去,以表示她的恐懼、慌亂和憤怒,她從來不會想到一接電話就掛上,或是在我之前掛上電話。時間一長,我覺得這個遠房親戚接我電話時會做得像一隻兩眼瞪着車燈的兔子那樣,這讓我開始產生了一種悲傷和無奈的情感,於是我放棄了這個習慣。
沒有任何芙頌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