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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坦白這一幕了。帶着一種本能,我希望博物館這部分的框架、背景、所有東西都是一種冷冷的黃色。而事實上,等朋友們走後不久,當我依然躺在父母的牀上時,從於斯屈達爾山脊上升起的巨大太陽,讓寬敞的臥室染上了一層深深的橘黃色。遠處一艘大客船,鳴響汽笛穿過海峽向這邊駛來。“快點”,茜貝爾說,儘管她覺察到了我的不情願,“別遲到了,讓我們去追他們吧。”但是,當她看見我躺在牀上的樣子時,她不僅明白我不會去海邊(她根本沒想到我醉成那樣是無法開車的),還感到由於我那祕密的疾病,我們已經走到了一個無法回頭的境地。從她逃避我的目光裏,我明白她想遠離這個問題。但由於她的恐懼,就像那些欠思考的人(有些人把這稱之爲勇氣)所做的那樣,還是她首先打開了話題。
她脫口而出地問道:“下午你到底去了哪裏?”但她立刻又後悔了。她甜美地接着說道:“如果你覺得以後會因此害羞,如果你不想說就別說了。”
她躺到了我的身邊。就像一隻乖巧的貓,她用那麼真誠的一種憐愛和恐懼擁抱我,以至於我感到自己要做一件傷害她的事了,我爲此感到了羞愧。然而愛情的魔鬼已經從阿拉丁的神燈裏跑出來,它震盪着我的身軀,讓我感到那將不再僅僅是我的祕密了。
“親愛的,你還記得我們開春時去福阿耶飯店的那個晚上嗎?”我小心翼翼地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你在一個櫥窗裏看見了一隻傑尼·科隆的包,因爲你喜歡,我們還走回去看了一眼。”
當我親愛的未婚妻立刻明白問題不是假包,而是一件真實,因此也是更重要的事情而驚恐地睜開眼睛時,我開始跟她講讀者和博物館參觀者從第一件物品開始就知道的那個故事。爲了幫助參觀者記住我的故事,我在這裏依次爲那些最重要的物件各展出一張小照片。
我也試圖依次小心謹慎地告訴茜貝爾一切。在這個我和芙頌相遇以及隨後發生的一切的悲悽故事裏,我立刻感到了一種贖罪和悔恨,就像多年前因我們的過錯造成的車禍,或是犯下的罪過那樣無法逃避的沉重。但這種感覺也可能是我把它加到故事裏去的,目的是爲了減輕我那平常的過錯,讓人感覺一切都早已過去。因爲我當然不能講那些幸福的性愛細節,儘管它們是我所經歷的那些事情中不可或缺的一個方面,我努力將這一切說成是一個土耳其男人婚前的放縱。當我看見茜貝爾的眼淚時,就像我放棄了將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訴她的意圖一樣,我也因爲跟她說了這件事而後悔。
“你太噁心了。”茜貝爾說。她先拿起母親的一隻裏面裝滿了舊硬幣的舊花包,隨後是父親的一隻黑白色舊涼鞋向我砸來。兩樣東西都沒擊中目標。舊硬幣就像打碎的玻璃那樣四處飛濺。茜貝爾的眼裏流出了眼淚。
我說:“我早把這個關係結束了。只是我做的事情讓我感覺身心疲憊……問題不在那個女孩,也跟別人無關……”
“是那個訂婚儀式上坐到我們桌上的女孩嗎?”茜貝爾沒勇氣說出她的名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