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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直視着她的眼睛,長久、專注地看着她。當然,在家庭餐桌上,我的這種注視多數時候不會超過十到十二秒,最長、最大膽的會達到半分鐘。未來現代、自由的人們有理由認爲,我在這段時間裏所做的事情是一種“騷擾”。因爲我那執意的目光,我把芙頌想隱藏,甚至是想忘記的我們那些以往共同的祕密、我們的愛情搬到家庭餐桌上了。當然喝酒或是我的醉意不能成爲一個藉口。但如果連這都不能做的話,我大概會發瘋,也無法在自己身上找到去凱斯金家的力量了。
多數晚上,當芙頌從我們的第一次對視、我那放肆的堅持裏明白,我處在這樣憤怒和癡迷的一個夜晚,我將會不斷去看她時,她不會驚慌失措。就像把無視男人們那騷擾、讓人不安的眼神變成一種本事的所有土耳其女人那樣,她會坐在我的對面不再看我一眼。那時我會像瘋子那樣,對她更生氣,更直勾勾地看着她。著名專欄作家傑拉爾·薩利克在《國民》報的專欄上警告過城市街道上那些憤怒的男人們,很多次他在文章中寫道:“看見一個漂亮女人時,別像要喫掉她那樣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芙頌因爲我的目光,把我看做傑拉爾·薩利克筆下的那種男人,會把我激怒。
茜貝爾以前經常跟我說,那些從小城市來到伊斯坦布爾的男人,看見一個沒戴頭巾、化了妝、抹了口紅的漂亮女人,就會仰慕地,直愣愣地看個不停,這種行爲對於女人來說就是一種騷擾。就像在城市裏經常發生的那樣,這類男人中的一些,隨後會跟蹤被他們看了很久的女人,一些會用一種騷擾者的姿態表明他們的存在,一些則像幽靈那樣無聲無息,遠遠地跟着女人幾個小時,甚至是幾天。
1977年10月的一個夜晚,塔勒克先生“因爲身體不適”早早地上樓睡覺去了。芙頌和內希貝姑媽在甜蜜地交談着,而我則在若有所思地——我認爲是那樣的——看着她們,突然我和芙頌的目光相遇了。就像那些天我經常做的那樣,我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芙頌說:“別那樣!”
剎那間我驚呆了。芙頌惟妙惟肖地模仿了我的眼神。一開始因爲害羞我沒能接受當時的窘境。
我嘟囔道:“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別這麼看。”說着芙頌更加誇張地模仿了我的眼神。因爲她的這個模仿,我明白自己也像攝影小說裏的主人公那樣在看她。
就連內希貝姑媽都忍不住笑了。隨後看到我的樣子她害怕了。她說:“我的女兒,別像小孩那樣去模仿所有人,所有東西。你已經不是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