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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聚攏起渾身的力氣說:“不,內希貝姑媽,我很理解芙頌。”
我真的理解芙頌嗎?當然重要的是理解我們所愛的人。如果我們做不到這點,至少以爲我們理解了也是一件好事。我承認,即便是以爲理解給予的滿足感,在八年時間裏我也很少體會到。
我感覺自己快要陷入無法從沙發上站起來的危機了。我使出全身的力氣站起來,嘟囔着時間不早了就離開了那裏。回到家,想着自己將永遠不再去凱斯金家,我一直喝到爛醉。母親在旁邊的房間裏痛苦呻吟般地,卻又是十分健康地打着呼嚕。
就像讀者猜到的那樣,我又生氣了。但這種氣惱沒持續太久。十天後,我又若無其事地敲響了凱斯金家的門。一走進他們家,一和芙頌的目光相遇,我就從她眼中的光芒裏明白,看見我她很開心。在同一個時刻,我也變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然後我們還是坐到了餐桌上,繼續對看起來。
隨着時間的流逝,我從坐在凱斯金家的餐桌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和塔勒克先生和內希貝姑媽的聊天上——多數時候芙頌也在旁邊加入我們的談話——得到了從未嘗過的樂趣。對此我也可以說,我爲自己找到了一個新家庭。那些夜晚不僅僅是因爲和芙頌面對面坐着,也因爲加入了凱斯金家的交談,我會沉浸在一種輕鬆、樂觀的情感裏,我彷彿忘記了去那裏的原因。
當我沉浸在這樣的情感裏時,在夜晚一個平常的時刻,當我和芙頌的目光不經意間相遇時,剎那間我彷彿會重新想起那個晚上讓我去那裏的真正原因,那就是我對芙頌無盡的愛,瞬間我會像是從夢中醒來那樣振奮和興奮不已。在那些時刻,我希望芙頌也能感到同樣的興奮。剎那間如果她也能像我這樣從這純真的夢境中醒來,她就會想起我們曾經一起體會過的那更深刻、更真實的世界,就會在短時間裏離開丈夫和我結婚。但我沒能在芙頌的眼神裏看到這樣的一個“想起”、一個“覺醒”,我只感到了一種結果是無法起身告辭的心碎。
在電影的事情始終沒有結果的那段時間裏,芙頌表現得好像記得我們曾經擁有過的幸福,但卻幾乎不看我一眼。她的眼神會變得很茫然,她好像對我們在電視裏看到的東西很感興趣那樣看電視,或是對街區裏一個鄰居的傳聞很感興趣那樣聽別人講話,她做出一副彷彿人生的意義和目的就是坐在父母的餐桌上聊天說笑的樣子。那時,瞬間我會陷入一種極度空虛和一切毫無意義的情感,彷彿我和芙頌根本不可能有未來,日後她也根本不可能離開丈夫和我在一起。
多年後,我把芙頌那幾個月裏氣惱的眼神和其他那些有意義的眼神,比做土耳其電影裏那些女演員的眼神。但這裏沒有任何模仿,像土耳其電影裏的女主人公們那樣,芙頌在她父母和男人們身邊也無法傾訴自己的煩惱,她只能用眼神來表達她的憤怒、願望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