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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房見了顏夫人,顏夫人似有不悅之色,子玉也不敢問,呆呆的站在一邊。顏夫人道:"你父親有家書回來了,你作的事,他都知道,並且說我不能教訓,你自去看罷。"便將家書遞與子玉,子玉接了,未看時已唬得目定口呆。走到窗前,恭恭敬敬捧了,看了一遍,兩頰通紅,一言不發,只看着顏夫人。顏夫人見了這樣光景,心上着實可憐,只得故作冷笑道:"知道害怕,莫若從前不作這些事不好麼!以後學好也由你,不學好也由你,橫豎我不能跟着你出外。你若再不要好,你父親回來恐未必依你。"子玉只得連連答應幾個:"是!"也不敢坐下,也不敢退出。顏夫人也不便安慰他,只好問他今日可見魏聘才。
子玉聽了,似有躊躇,欲說不說的光景。顏夫人又問了一聲,子玉說道:"沒有見着,而且得個信,說魏聘纔不曉得鬧了什麼事,被人告了,前日已收在刑部監裏。"顏夫人聽了,喫驚不小,急問道:"這話是誰說的?爲着什麼事,你從何處打聽來?"子玉隨口說道:"是一個認識的人,就是魏世兄的親戚張仲雨說的。他也講得不甚明白,倒像是狎妓飲酒被坊官拿去的。"顏夫人聽了,罵了一聲:"下作東西!作這些不愛臉的事,如今便怎樣呢,難道華府裏也不管他嗎?"子玉道:"聽得魏世兄在城外的日子多,這件事改着個假名假姓,說姓李,大約還瞞着華府裏。又有人說,他新捐了個從九品。他雖說是李三才,人原知道他是魏聘才。"顏夫人臉都氣紅,停了一會,道:"好嗎,都是這些不成材的。就是李世兄也是天天不在家,不知在外面作什麼事,想來也未必幹正經,我又不好說他。聘才的事,諒他總知道細底。"子玉道:"據李世兄講,有兩三月不見聘才了,他們近來倒很疏遠。"顏夫人道:"但則聘才的事怎麼好?其人雖不足惜,但究竟是老爺世交之子,打聽個實信纔好。"便叫個僕婦去傳梅進進來,梅進即便走到階下站住。顏夫人將聘才的事說了,叫他到王親家老爺處,託他關照關照,到部裏說個情也好。梅進應道:"奴才就去。但魏少爺的事情雖小,已經收在監裏,連他的家人都不容進去送飯,不知怎麼要如此嚴緊。只怕親家老爺未必肯講這個情。或者他那華府裏有人張羅他。"顏夫人道:"你想是知道他的情節,到底是怎樣的?"梅進道:"昨日聽得人說的。"便細細的將聘才的事說了一遍。顏夫人道:"雖然如此,我們是盡我們的心,你且到王老爺處走一走,能與不能再說罷。"梅進出去了,顏夫人冷笑道:"這是喜歡到相公家裏去的榜樣。"子玉臊得滿臉通紅,只得在下邊凳子上坐下,即陪侍顏夫人喫了飯,然後回他書房。從此子玉心上懼怕,竟好幾天不敢再作妄想。
梅進來到王宅,文輝傳進,問了來意。梅進稟明,文輝冷笑了一聲,道:"那魏聘才,我一見他,就知道不是個東西。你們老爺定要留他,幸而如今出去了。這件事怎樣去說,且刑部裏絕無相好。你回去與太太請安,說我只好轉託人,碰他的運氣罷。"梅進回去照直說了,顏夫人也無法,只得聽其自然。且說聘纔在監裏許了蓉官與玉天仙許多銀子,叫他們跟着他的口供,說系那日吏目請他在蓉官寓處喫酒,叫了媳婦玉天仙。飲酒中間,要問聘才借銀一千兩,聘纔不允,因此口角。
鬱吏目預先帶有兵役,即將他們鎖了,帶回寓所。改作查夜拿獲,詐贓賣放,勒寫欠票等情。玉天仙又供鬱吏目常到他家吹煙飲酒,半月前發貼請分子,分金未到,因此挾嫌,設計鎖拿。
那日鎖拿之後,又逼索錢五百吊改供賣放。蓉官所供一樣。部裏審了兩堂,彼此口供相對。華公子已知道了,欲待不管,心裏又有些不安,只得着人到刑部裏與他託情關照,因此輕辦了好些。將吏目革職,聘才杖了二十,玉天仙逐出境外,蓉官釋放回家,結了案。
聘才尚欣欣的得意進城,道是官司贏了,一徑回華府來。
門上人見了,都來寬慰了好些話。聘才揚揚的說道:"倒也沒有受一點委屈,這些司官老爺們,都與我相好,司獄又是我的至交,一切全仗了他們。這幾日倒也張羅得很好,不知公子可知道此事麼?"衆人只好回說不知道。
聘才進了自己屋子,尚有一起一起的人來問他,唯不見華公子打發人來,聘才真道他不知此事,便放了心。到了第三日,見林珊枝進來,兩手捧了一大封,像是銀子,放在桌上,說道:"這是公子送你的。"說完轉身就走,聘才"道謝"兩字尚說不及,已去遠了。聘才見此光景,與平日不同,有些疑異,遂看銀包,上面寫着:"贐儀二百兩。"心中跳了一跳,沉思了一回,已經明白,但一時不得主意,欲候珊枝出來說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