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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浙省未曾改革時候,諮議局裏的議員,要將行宮闢做農事試驗場,浙撫增韞也不敢阻止。反是將軍志銳,說道諸君此議果行,我要題額奉贈。衆人問他何意,他說:"故宮禾黍,不很切貼嗎?"衆人才噤不敢言。論這志將軍的出身,卻是瑾珍二妃的從兄。他曾點過翰林,喜歡寫擘窠大字。有時還哼兩句,嗓子並不高明。京裏的人,說什麼金烏玉兔之聲,春蚓秋蛇之字,便是譏諷這志將軍的。志將軍爲着瑾珍的餘波,由侍郎放了烏里雅蘇臺辦事大臣。苦了幾年,這轉到杭州將軍,他卻比不得德濟,很有一點振作。志將軍前任,是姓瑞的,又是公爺,又是額駙,連西瓜大的字,才識了幾擔。偏是上諭各省改辦學校,他叫左右兩司,把梅青書院的義學,換湯不換藥,添了個英算體操教員,算是兩等小學。這些十八歲滿街跑的大姑娘,依舊不曾替他們安插。營裏有個寡婦惠興,他約略識得漢字,還有點子遺產,便想辦個女學。賃了幾間民舍,購具招生。旗營的女子,向來是不讀書的,看見惠興這樣起勁,不知是什麼作用,徘徊觀望,報名的寥寥無幾。惠興知道人心未定,民智未開,慢慢的誘掖他們,鼓勵他們。果然一期多一期,一年多一年,房子要租錢的,教員要薪水的,校役要工食的。此外器具伙食、筆墨紙張,非錢不可,又不好收諸生的學費,始而變賣衣飾,繼而變賣產業。變賣不足,弄到借貸。借貸不足,弄到勸募。
這時旗營裏既貴且富的,一個是柏梁,一個是三多。柏梁號叫研香,從佐領升到乍浦副都統,跟着震澤、王夢徽學彈琴,偶然到豐樂橋松嵐閣來喫碗茶,總算能夠附庸風雅,曾叫人畫過《琴鶴自隨圖》。他的太太卻是個西湖榜人女,有名的西湖西施。還記得三衢柔冰《杭防感舊》詩裏有一首道:西子船孃老雲身,撫琴調鶴事成塵。
那堪棨戟重回首,笑問松嵐閣上人。
那三多號叫六橋,是協領有箟溪的兒子。少年便襲得三等輕車都尉,也拜在夢薇門下,頗能詩畫。家裏在泗水坊橋,屋旁有個可園,堆石爲山,埋盆作池,倒也十分幽雅。六橋補過杭州理事同知,署過杭州知府,卻進京到肅王善耆府裏去了。
大衆說他有雙頭菊的瑞應,才能如此利達,柔冰亦有一首道:敗壁頹垣有淚痕,白門秋柳故宮魂。
而今萎盡雙頭菊,莫漫琴尊訪可園。
惠興原想這兩家起來提倡,或是向將軍都統面前,請撥點官費,可以維持。誰知惠興奔走呼號,旁人都置之不睬。還說他事不幹己,何苦要名。惠興受了這樣的奚落,又聽了這樣的議論,裏裏外外,向他一個人要錢。他究系是個女子,四面一逼,只好尋個自盡。眼見得這女校要散了,偏是這貴佐領不避艱險,帶了惠興的遺囑,以及女校章程、女校成績,馳赴北京。
借了劇場上當衆演說,將惠興女士殉學的苦況,宣佈出來:總說我們旗人現在已處極危險的地位,男子還有國家建設學校,能夠循序漸進;女子專恃倚賴男子,不知自謀生計,將來必至不堪設想。惠興女子的深心,是要提高旗籍女子的人格,養成旗籍女子的人材。無如諒他的人少,謗他的人多,他是一瞑不視了。我們堂堂男子,見識不該不如女子。所以決計繼續下去,纔到北方來設法籌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