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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寺農家有婦姑同寢者,夜雨牆圮,泥土簌簌下。婦聞聲急起,以揹負牆,而疾呼姑醒。姑匍匐墮炕下,婦竟壓焉,其屍正當姑臥處。是真孝婦,以微賤無人聞於官,久而並佚其姓氏矣。相傳婦死之後,姑哭之慟。
一日,鄰人告其姑曰:“夜夢汝婦冠帔來曰:‘傳語我姑,無哭我。我以代死之故,今已爲神矣。”鄉之父老皆曰:“吾夜所夢亦如是。”或曰:“婦果爲神,何不示夢於其姑?此鄉鄰欲緩其慟,造是言也。”餘謂忠孝節義,歿必爲神。天道昭昭,歷有證驗。此事可以信其有。即日一人造言,衆人附合,“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人心以爲神,天亦必以爲神矣,何必又疑其妄焉。
長山聶松巖長山聶松巖,以篆刻遊京師。嘗館餘家,言其鄉有與狐友者,每賓朋宴集,招之同坐。飲食笑語,無異於人,惟聞聲而不睹其形耳。或強使相見,曰:“對面不睹,何以爲相交?”狐曰:“相交者交以心,非交以貌也。夫人心叵測,險于山川,機阱萬端,由斯隱伏。諸君不見其心,以貌相交,反以爲密;於不見貌者,反以爲疏。不亦悖乎?”田白巖曰:“此狐之閱世深矣。”
老儒王德安肅寧老儒王德安,康熙丙戌進士也,先姚安公從受業焉。嘗夏日過友人家,愛其園亭軒爽,欲下榻於是,友人以夜有鬼物辭。王因舉所見一事曰:“江南岑生,嘗借宿滄州張蝶莊家。壁張鍾馗像,其高如人。前復陳一自鳴鐘。岑沉醉就寢,皆未及見。夜半酒醒,月明如晝,聞機輪格格,已詫甚,忽見畫像,以爲奇鬼,取案上之端硯仰擊之。大聲砰然,震動戶牖。僮僕排闥入視,則墨瀋淋漓,頭面俱黑;畫前鍾及玉瓶磁鼎,已碎裂矣。聞者無不絕倒。然則動雲見鬼,皆人自膽怯耳,鬼究在何處耶?”語甫脫口,牆隅忽應聲曰:“鬼即在此,夜當拜謁,幸勿以硯見擊。”王默然竟出。後嘗舉以告門人曰:“鬼無白晝對語理,此必狐也。吾德恐不足勝妖,是以避之。”蓋終持無鬼之論也。
紙車紙馬明器,古之葬禮也,後世復造紙車紙馬。孟雲卿《古輓歌》曰:“冥冥何所須?盡我生人意。”蓋姑以緩慟雲耳。
然長兒汝佶病革時,其奴爲焚一紙馬,汝佶絕而復甦,曰:“吾魂出門,茫茫然不知所向。遇老僕王連升牽一馬來,送我歸。恨其足跛,頗顛簸不適。”焚馬之奴泫然曰:“是奴罪也。舉火時實誤折其足。”
又六從舅母常氏彌留時,喃喃自語曰:“適往看新宅頗佳,但東壁損壞,無奈何?”侍疾者往視其棺,果左側穿一小孔,匠與督工者尚均未覺也。
文昌祠神李又聃先生言:昔有寒士下第者,焚其遺卷,牒訴於文昌祠。夜夢神語曰:“爾讀書半生,尚不知窮達有命耶?”嘗侍先姚安公,偶述是事。先姚安公咈然曰:“又聃應舉之士,傳此語則可。汝輩手掌文衡者,傳此語則不可。聚奎堂柱有熊孝感相國題聯曰:‘赫赫科條,袖裏常存惟白簡;明明案犢,簾前何處有朱衣?’汝未之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