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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半載,盜在他縣敗,供曾竊孝廉家,其物猶存十之七。移牒來問,又迫於公論,弗敢認。其婦惜財不能忍,陰遣子往認焉。孝廉內愧,避弗見客者半載。夫母子天性,兄妹至情;以嗇之故,漠如陌路。此真聞之扼腕矣。乃盜遽乘之,使人一快;失而弗敢言,得而弗敢取,又使人再快。至於椎心茹痛,自匿其暇,覆敗於其婦,瑕終莫匿,更使人不勝其快。顛倒播弄,如是之巧,謂非若或使之哉!然能愧不見客,吾猶取其足爲善。充此一愧,雖以孝友聞可也。
死不忘親盧霽漁編修患寒疾,誤延讀《景嶽全書》者投人蔘,立卒。太夫人悔焉。哭極慟。然每一發聲,輒聞板壁格格響;夜或繞牀呼阿母,灼然辨爲霽漁聲。蓋不欲高年之過哀也。悲哉!死而猶不忘親乎。
宦家義婦海陽鞠前輩庭和言;一宦家婦臨卒,左手挽幼兒,右手挽幼女,嗚咽而終,力擘之乃釋,目炯炯尚不瞑也。後燈前月下,往往遙見其形,然呼之不應,問之不言,招之不來,即之不見。或數夕不出,或一夕數出,或望之在某人前,而某人反無睹;或此處方睹,而彼處又睹,大抵如泡影空花,電光石火,一轉瞬而即滅,一彈指而倏生。雖不爲害,而人人意中有一先亡夫人在。故後妻視其子女,不敢生分別心;婢媼童僕視其子女,亦不敢生凌侮心。至男婚女嫁,乃漸不睹,然越數歲或一見,故一家恆惴惴慄慄,如時在其房。或疑爲狐魅所託,是亦一說。惟是狐魅擾人,而此不近人。且狐魅又何所取義,而辛苦十餘年,爲時時作此幻影耶?殆結戀之極,精靈不散耳。爲人子女者,知父母之心,歿而彌切如是也。其亦可以愴然感乎?
兄死吞孤侄庭和又言:有兄死而吞噬其孤侄者,迫脅侵蝕,殆無以自存。一夕,夫婦方酣眠,忽夢兄倉皇呼曰:“起起,火已至。”醒而煙焰迷漫,無路可脫,僅破窗得出。喘息未定,室已崩摧。緩須臾,則灰燼矣。
次日,急召其侄,盡還所奪。人怪其數朝之內,忽蹠忽夷。其人流涕自責,始知其故。此鬼善全骨肉,勝於爲厲多多矣。
野狐戲人高淳令梁公欽官戶部額外主事時,與姚安公同在四川司。是時六部規制嚴,凡有故不能入署者,必遣人告掌印,掌印移牒司務,司務每日匯呈堂,謂之出付;不能無故不至也。
一日,梁公不入署,而又不出付,衆疑焉。姚安公與福建李公根侯,寓皆相近,放衙後同往視之。則梁公昨夕睡後,忽聞砰訇撞觸聲,如怒馬騰踏。呼問無應者,悸而起視,乃二僕一御者裸體相搏,捶擊甚苦,然皆緘口無一言。時四鄰已睡,寓中別無一人。無可如何,坐視其鬥。至鐘鳴乃並僕,迨曉而蘇,傷痕鱗疊,面目皆敗。問之都不自知,惟憶是晚同坐後門納涼,遙見破屋址上有數犬跳踉,戲以磚擲之,嗥而逃。就寢後遂有是變。意犬本是狐,月下視之未審歟!梁公泰和人,與正一真人爲鄉里,將往陳訴。姚安公曰:“狐自遊戲,何預於人?無故擊之,曲不在彼。袒曲而攻直,於理不順。”李公亦曰:“凡僕隸與人爭,宜先克己;理直尚不可縱使有恃而妄行,況理曲乎?”梁公乃止。
人僞狐狀乾隆己未會試前,一舉人過永光寺西街,見好女立門外;意頗悅之,託媒關說,以三百金納爲妾。因就寓其家,亦甚相得。迨出闈返舍,則破窗塵壁,闃無一人,污穢堆積,似廢壞多年者。訪問鄰家,曰:“是宅久空,是家往來僅月餘,一夕自去,莫知所往矣。”或曰:“狐也,小說中蓋嘗有是事。”或曰:“是以女爲餌,竊資遠遁,僞爲狐狀也。”夫狐而僞人,斯亦黠矣;人而僞狐,不更黠乎哉!餘居京師五六十年,見類此者不勝數,此其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