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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書生,讀經書甚精熟,不知近代事。因說駱賓王,遂雲:"某識其孫李少府者,兄弟太多。"意謂駱賓是諸王封號也。今人往往說舊雲:"準皇太子教。"不知皇太子合稱令。稱教,乃王公也。此皆不知根本之誤也。
人道尚右,以右爲尊。禮先賓客,故西讓客,主人在東,蓋自卑也。今之人,或以東讓客,非禮也。蓋緣所任在地,所主在東,俗有東行南頭之戲,此乃貴其爲一方一境之主也。記曰:"天子無客禮,莫敢爲主焉。故君適其臣,升自阼階,不敢有其室也。"注云:"明饗君非禮也。"今之方鎮刺史入本部,於令長以下,禮絕賓主,猶近君臣。至於藩鎮,經管內支郡,則俱是古南面諸侯,但以使職監臨,如臺省之官,至外地耳。既通宴饗,則異君臣。而用古天子升阼階之儀,昧於禮經,遂同僣擬,是不講貫所致。又小人姑息訛謬相承,亦可笑且嘆也。
古者三公開閣,郡守比古之侯伯,亦有閣,所以世之書題有"閣下"之稱。前輩呼刺史、太守,亦曰"節下"。與宰相大僚書,往往呼"執事",言閣下之執事人耳。劉子玄爲史官,與臨修宰相書,呼"足下"。韓文公與使主張僕射書,呼"執事",即其例也。其記室本系王侯賓佐之稱,他人亦非所宜。執事則指斥其左右之人,尊卑皆可通稱。侍者,士庶可用之。近日官至使府御史及畿令,悉呼"閣下"。至於初命賓佐。猶呼"記室"。今則一例閣下,亦謂上下無別矣。其執事才施於舉人,侍者止行於釋子而已。今又布衣相呼,盡曰"閣下"。雖出於浮薄相戲,亦是名分大壞矣。又中表疏遠卑行,多有座前之目,尤可懲怪。夫閣下去殿下一階,座前降幾前一等,此之乖僣,其可行耶宗從叔姑及姨舅之行,施之可也。
《漢書》載張騫窮河源,言其奉使之遠,實無天河之說。惟張茂先《博物志》,說近世有人居海上,每年八月,見海槎來不違時。齎一年糧,乘之到天河,見婦人織,丈夫飲牛。遣問嚴君平,雲:"某年某月某日,客星犯牛鬥,即此人也。後人相傳雲:得織女支機石,持以問君平。都是憑虛之說。今成都嚴真觀有一石,俗呼爲"支機石",皆目雲:當時君平留之。寶曆中,餘下第還家,於京洛途中,逢官差遞夫舁張騫槎。先在東都禁中,今淮詔索有司取進,不知是何物也。前輩詩往往有用張騫槎者,相襲謬誤矣。縱出雜書,亦不足據。
高宗朝,改門下省爲東臺,中書省爲西臺,尚書省爲文昌臺,故御史臺呼爲南臺。武后朝,御史臺有左右肅政之號,當時亦謂之左右、右臺,則憲府未曾有東西臺之稱。惟俗間呼在京爲西臺,東都爲東臺。李棲筠爲御史大夫,後人不名者,呼爲西臺,又不知出何故事。豈以其名上棲字,遂呼之耶又呼杜門下黃裳。爲當致敬,安得輒廢若妖神淫祀,無名而設。苟有識者,固當遠之。雖嶽海鎮瀆,名山大川,帝王先賢,不當所立之處,不在典籍,則淫祀也。昔之爲人,生無功德可稱,死無節行可獎,則淫祀也。當斧之、火之,以示愚俗,又何謁而祀之哉神飯在禮宜拜受,其他則以巫覡之餉,可揮而去也。爲吏宜鑑之。
有士人退朝,詣其友生,見衲衣道人在坐,不懌而去。他日,謂友生曰:"公好衣毳褐之夫,何也吾不知其賢愚,且覺其臭。"友生應曰:"毳褐之臭,外也。豈甚銅乳銅乳之臭,並肩而立,接跡而趨。公外其間,曾不嫌恥,反譏餘與山野有道之士遊。南朝高人,以蛙鳴蒿萊勝鼓吹。吾視毳褐,愈於今之朱紫遠矣!"下輩不通義理者,使之寫文字,甚誤。悉同一本,若宦字,多作官。滎字,多作榮,或多誤著熒,髭鬚,多著賓,鬢髮。又偏旁只較一點一畫,而義全不通,若棹、掉,楊、揚,棒、捧,傅、傳,沐、沭,氏、氐,惟悵、帷帳,賜惕,又錫、鍚、場,若此者衆矣。辨文字者,勿以爲小事而不留意也。
武宗皇帝廟諱炎,改兩火相重。其偏旁言談字已改爲譚,淡改曾澹。其啖字,俗多不定,舊或書餤。餤音譚,《爾雅》訓進,本非飯食名。世重餅啖,庖人以意相傳。及下俚,凡關食物,偏旁盡從食。又啗字聲不同,索前史及諸家並佛經,多作口邊敢。其音與著兩火同徒敢反。又《玉篇》、《切韻》,啖字是正也,著兩火俗也,並徒敢反,正合作啖不疑矣。啗馬即合用啗字,音徒濫反。以義言之,以物自食,謂之啖。以物喂人,謂之啗。又案《漢書·高帝紀》雲:"使酈食其、陸賈往說,將啗以利。"顏監注曰:"啗者本謂食啗耳,音徒敢反,以食喂人,令其啗食,則改變爲徒濫反。今以利誘之,取實爲辭也。"顏監講啗字雖未分明,亦無口傍兩火之說。則明是字俗相傳,而後人爲姓,亦因俗耳。近日書餅啖字,至有食邊口邊作覃,及口邊作詹者,率意而爲,其誤甚矣。《切韻》是尋常文書,何不置之几案旋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