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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書緊接上回,表的是安公子到了淮安府,安頓了家眷行李,便去打聽安太太的公館,急切裏要想母子相見;不料一問店家兒,他說那話的神情來得詫異,不覺先喫一大驚,忙問了端的。那老頭兒讓他坐下,才慢慢的說道:"若講我們這位安太老爺,真算得江北的第一位好官府,也不知怎麼惹着這位河臺大人的怒,把他革職,下在監裏,還追他的銀子。這也罷了。說到這位官太太,既是安太老爺遭了事,憑他怎麼樣,我們這位山陽縣,也該看同寅的分上,張羅張羅她;誰家保得過常常無事,也不要前人撒土,迷了後人的眼哪!誰想他全不理會!如今那位官太太,弄得自家找了個飯店住着,客人你想可傷不可傷?你還問他的公館在那條街呢!"安公子聽他絮絮叨叨,鬧了半天,才說完了,敢則是這等樣一套話,才得把心放下。心裏說:"這個人是怎麼個說話法子?只是他天生的這樣的滯碾人,也就無法。況且聽他的話,倒是一片良心,不好怪他。"只得耐着煩,又問他道:"這飯店在那裏?"那店家道:"就在東邊兒,隔一家門面,聚合店就是。"安公子聽得,辭了店家,出了這店門,走了不上一箭多路,果有個聚合店,問了問。答道:"安官府的家眷在盡後一層住着。"安公子也不等通報,一直往後走了去。

安老爺當日出京,家人本就無多,自從遭了這事,中用些的長隨先散了,便有那班一時無處可走,且圖現成茶飯的,因養不開多人,也都打發了。梁材是打發進京去了。安老爺只有戴勤同他女婿隨緣幾,還有小程相公,在那裏照料伺候。店中單剩下一個晉升,帶了兩個粗笨難使的小子支應。偏值晉升又出去買東西去了,雖有兩個打雜的在那裏,他又不認得公子,因此公子進了店,並不曾遇見自家一個人;一直進後院,見戴勤媳婦揹着臉在牆根前洗衣服,公子也不及招呼她,忙忙的走進了房門。只見窄巴巴的三間小屋子,掀起裏間簾子進去,一眼就看見太太坐在挨窗戶那裏,在成裹帽頭兒呢!那安太太正在低頭作針線,一抬頭兒見個行裝打扮的人進來,正不知是誰,一時間斷不想到是公子,公子早已請下安去。太太定睛一看,纔看出是公子來,及至看出來,倒嚇了一跳,不覺口中哎呀一聲,說:"我的孩子,你從那裏來?你可作什麼來?"說着,慌得顧不的穿鞋,光着襪底兒就下了地,一把拉住公子,那眼淚望下直流。公子也覺心中十分傷慘,哽咽難言。

這個當兒,女人丫頭聽了太太說話,都進來了,一看才知是大爺來了。這個忙着給太太拿鞋,那個又去給大爺倒茶。太太一面提鞋,口裏還連連的問:"誰跟了你來的?"公子生怕母親猛然聽見路上的情形,一定是異常的悲傷驚恐,只得說華忠和趕露兒跟我出來的。太太聽得,便叫華忠,公子只推他那邊店裏看行李呢!因請太太坐下,太太又催他快說來的原由。公子才慢慢的回道:"母親且莫着忙,兒子先請示,我父親這一向身子可安?應交的官項都有了不曾?"太太聽了,先嘆了口氣道:"咳!都是咱們家的壞運。只說是出來作外官,誰想外官是這麼個味兒!幸而你父親的身子很好,這也是自己素來的學問涵養,看得穿,把得定。說這幾天臉面倒好了,也不是他們叫我寬心呀。只是這官項,這裏纔有了幾百兩銀子,給烏大爺帶了信去這些日子了,也沒個回信兒,真叫人怎的不着急呢?"公子說:"母親不必着急了,現今這項銀子,兒子已經如數帶來了,只怕還有餘。況且我父親身子也很好,母親也見兒子了,這正該喜歡纔是。"安公子這話,原是先要把母親安慰住了,然後好說路上的話。那安太太聽了,果然又是暢快;又是納罕,說:"本可是的。只是小子你一時那裏去張羅得這些銀子?"說着,又問起梁材說:"他難道這樣快就到了家了麼?"公子道:"並不曾見着梁材。兒子這次出來,說也話長。若不虧上天的慈悲,父母的蔭庇,兒子險些兒不得與父母相見;作了不孝之人。"說到這裏,自己掌不住先哭了。太太見這光景,急得滿面淚痕,忙又一把拉住他道:"這是怎麼說,你快說給我所。"公子勉強賠笑道:"母親不要着急,兒子此刻是好好的見着母親了,還有什麼急的;只是這段情節,不可不細細回稟父母知道。"安太太順手就把他拉在火炕一個杌子上坐下,說:"你坐了說。"這安公子斜簽着坐下,才從頭把他在家怎的聽見父親遭禍的信,一心懸念,不及下場;怎的趕緊措辦銀兩,帶了他嬤嬤爹華忠並劉侄兒出來,到了長新店;怎的劉侄兒丁優回去,叫趕露兒,趕露兒至今不曾趕到;到了荏平,華忠怎的一病幾死,不能行路,只得打算找那褚一官來,送我到淮安。太太直着眼,皺着眉,聽一句難過一句,聽到這裏,說:"喲!這姓褚的又是個什麼人兒啊?"公子連忙說明原故。太太又着急道:"難道就這等一個生人就送了你來了嗎?"公子道:"要得他送來,倒又沒事了。"太太問道:"怎麼?難道還有什麼岔兒麼?"公子又把到了店裏,怎的打發騾夫去找褚一官,那個當兒,怎的來了個異樣女子,並將那女子的相貌談言,舉止裝束,以至怎的個威風出衆,神力異常,落後怎的借搬着塊石頭,進房坐下,便不肯走;怎的她見面便知我露上的底細;怎的開口便問我南來的原由;及至問明原由,她怎的變色含笑,起身就走;臨走,又怎的千叮萬囑,說:務必等和她見面,然後動身;怎的許護送我到淮安,保我父子團圓,人財無恙。太太道:"這個女孩兒,怎的這等的神通哇?就算他有本事罷,一個女孩兒家,可怎麼和你同行同住呢?莫非不是個正道人罷!只是她怎麼又有那樣的大力量呢?這可悶煞人了!"公子道:"彼時兒子也是如此想,誰知大不然,她不但是個正道人,竟是一副兒女情腸,英雄本領,更兼一團的聖賢學問。若不虧此人,孩兒今日也見不着母親了。"太太聽他如此說,忙問道:"她走了,可回來了沒有?"公子道:"請母親往下聽,這可就怨兒子自己糊塗了。正是她走後,去找褚一官的兩個騾夫回來了。"太太道:"是啊,這裏頭還夾雜的個什麼褚一官呢?他來了也就好了,到底有個作伴兒的呀!"公子說:"他並不曾來。據那騾夫說,他有事不得分身;他家離店不遠,就請我到他那裏去住。那時兒子一想,這女子雖然說得天花亂墜,只是她來得古怪,去得古怪,以至說話行事,無不古怪,心裏有些信她不及,又加着騾夫、店家兩下里攛掇,都說這人來得邪道,躲了她爲是。兒子一時慌不擇路,就打算同了兩個騾夫,奔到褚一官家去。那知兩個騾夫,不是好意,他並不曾到褚一官家去,要想把我賺到黑風崗推落山澗,拐了銀子逃走。"太太聽了,急得搓手道:"這是什麼話呀!"公子道:"母親放心,不妨,總是天恩祖德,五行有救。"說着,又把那到了黑風崗騾夫怎生落下牲口,牲口怎的驚得飛跑,一直跑到一所大廟才得站住的話,說了一遍。太太聽到這裏:不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說:"走到佛地上,這可好了。"公子道:"母親,那知這才闖進鬼門關去了!"當下又把那自進廟門,直到被和尚綁在柱上,要剖出心肝的種種苦惱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那安太太不聽猶可,聽了這話,登時急得滿臉發青,嚇得渾身亂抖,痛得兩淚交流,哎喲了一聲,抱住公子,只叫:"我的孩子,你可受了苦了。你可疼死我了。你可坑死我了!"說罷,放聲大哭。公子想起自己那番苦楚,痛定思痛,也不覺失聲痛哭。兩邊僕婦丫鬟,看見無不落淚,個個上前相勸。公子怕痛壞了老人家,只得忍淚勸道:"母親請莫傷心,兒子現在是好端端的見父母來了。母親請想,假如那時候竟無救星,此時又當如何?"太太說:"這是什麼話講?要那樣,可叫我們怎麼活着呀!"說着,緊緊的拉住公子的手不放鬆,口裏還說道:"咳!這都是氣運召的,無端的弄出這樣大事來。小子在你喫這一場苦,送這銀子來,可算你父親沒白養你;只是你叫我們作老家兒的,心裏怎麼受啊!"說着,抽抽噎噎的又哭起來。旁邊丫鬟忙着倒上茶來,喫了一口,又通過手帕去抹鼻涕。隨緣兒媳婦,便忙着去絞溼手巾,預備擦臉;梁材家的,纔要裝煙。太太說:"我顧不得喫煙了。"因拉着公子問道:"你說說到底又遇見個什麼救星兒呢?"公子說:"這往後都是活路了,母親可不必再着急傷心了,不然,兒子心裏一亂,益發說不上來了。"因說道:"那日正在性命呼吸之間,忽然憑空裏拍拍的兩個彈子把面前的兩個和尚打倒,緊接着就從半空飛下一個人來,鬆了綁繩,救了孩兒的性命。"太太問道:"這又是誰呀,我的大爺!"公子說:"母親道是誰?就是那日在店中相會的那個女子。"安太太此時也不及再說閒話,止有聽一句,嘴裏吭一句,又誦兩聲佛號而已。公子隨即又把那女子,怎的掃除了衆僧、驗明瞭騾夫、搜着了書信這些情節,一直到贈金、送別、借弓的話,講了一遍。就中只是張金鳳這節,當時且說不出口。

太太見公子說到這裏,胸中臉上,略爲舒暢,才得騰出心來想事。想了想,便說道:"據你這樣說,那個姓褚的,自然是沒見着,到底是誰跟了你來的?"公子聽了,連忙站起來回道:"母親問到了這裏,其中還有一段隱情,兒子不敢不稟知母親,卻不敢就稟明父親。這樁事,兒子出於萬分不得已;此時實在作難,實在害怕。"太太說:"什麼事啊?你好多的不要爲難,我的孩子,你可擱不住再受委屈了。你如果有什麼不得主意的事,不敢告訴你父親,有我呢,我給你婉轉着說。"公子才把那張金鳳的一段始末因由,和那媒人怎麼硬作,自己怎樣苦辭,張家姑娘怎樣俯就,所以然的原故,從頭至尾,抹角轉彎,本本源源,滔滔淚淚的,告訴母親一遍。並說:"此來就虧這張老夫妻,同了張金鳳送來的。請示母親,這事該當怎樣纔好?兒子不得主意。"說罷,跪了下去。太太一面拉他起來,一面心裏沉吟暗說:"這樁事倒不好。若聽那個女孩子的那番仗義,這個女孩兒的這番識禮,都叫人可感可疼;至於親家的怯不怯,和那貧富高低,倒不關緊要。但是我原想給孩子娶一房十全的媳婦,如今聽起來,張姑娘這女孩兒,身分性情,自然無可說了;我只愁她到底是個鄉間的孩子,萬一長得醜八怪似的,可怎麼配我這個好孩子呢!"想到這裏,不禁便問了問那姑娘的歲數兒,身量兒,然後才問到模樣兒。安公子聽得這一問,紅了臉,半日答不出來。其實安公子不是不會說官話的人,或者說相貌也還端正,或者說舉止也大方,都沒什麼使不得;無奈他此時,又盼事成,又怕事不成,把害怕、爲難、暢快、歡喜一股腦子攪成一團,一時抓不着話頭。又捱磨了一會子,才訕不搭的說了三個字,說道:"長得好。"安太太聽了這話,笑逐顏開,說:"等我瞧瞧去。"說着,也不等人攙起,站起往外就走。公子忙笑着攔道:"母親那裏去,自然我過去告訴明白了,叫她來叩見母親,豈有母親倒去見她之理?"安太太道:"叫人家孩子委屈了一道兒,就是她父母照應你一場,我也得給人道個謝去。"公子又說道:"講行客拜坐客,也是等他二位來;難道母親就這樣的跑到街上去不成?"太太這纔想過來說:"是呀,真真的,我也是喫你們嚇糊塗呀!"說着,便叫晉升家的、隨緣兒媳婦,去請張太太和姑娘;又派晉升再同上一個粗使的小子,請那位張老爺,就連行李一併搬過來。讀者牢記話頭,從此張老頭兒、張老婆兒,可就稱老爺、太太了。

安太太趁這個當兒,便收了活計,吩咐備飯,騰挪屋子。一時晉升家的,隨緣兒媳婦,也換了件乾淨衣裳,知會了外面的人,跟了大爺過去。誰想剛出了院門,大爺要出恭,又抓住晉升,細問老爺近日的起居臉面。那兩個僕婦,惦記着去看新大奶奶,帶上那個小子,慢慢的便先過去。將進得那邊店門,早看見一個老頭兒在那裏餵驢;那小子上前問了一句說:"張太太住在那屋裏?"那老頭兒一時不知問的是誰。小子又說明原故,他才帶了大家到店房門外,叫了聲:"媽媽兒,安家有客看你娘兒們來了。"說完,他依然去喂騾去了。那小子再不曉得這位是親家老爺。

晉升家的進了那間店房,只見她母女二人都在一處,才待說話,張太太就同說:"你倆那個是安太太呀?"隨緣兒媳婦到底是個小孩子,先忍不住要笑。晉升家的忙道:"太太,不是,我們是家下人當奴才的。我們太太,打發過來請太太和姑娘那邊坐。"說着,便跪下請安,把個張太太慌得兩隻手拜個不迭。二人轉過身來,又向張姑娘請安。張姑娘知是婆婆的人,便不還禮,卻也不十分羞澀,口中無言,雙手拉了起來。說話間,安公子也過來了,便把方纔的話,明白告訴張老。張老自是歡喜,因說道:"既這樣,姑爺你先同了他孃兒兩個過去,我這裏看看行李,別的不打緊,這銀子可是你拿性命換來的,好容易到了地土上了,咱們保重些好。"公子連說:"有理。"晉升早僱了兩乘小官轎來,僕婦們便請張太太、張姑娘上轎,大家跟着,抬到聚合店裏來。安太太正在盼望,晉升進來,回張太太同張姑娘過來了。安太太連忙攙人迎將出去。張太太早進院門,只見她穿着一件簇簇新的紅青布夾襖,左手拿着菸袋荷包,右手拿着一團蘭綢絹子。晉升家的跟着,生怕又弄錯了,上前說道:"這是我們太太。"安太太趕着過去,雙手拉手。張太太兩隻手都佔着呢,只得把那拿絹子的那隻手,伸了兩個指頭,拉住了安太太的手。一面哆嗦着,口裏說:"好哇,太太!"安太太道:"不要這樣稱呼,看光景你比我歲數兒大,該叫我妹妹纔是呢!"張太太道:"我小呢,屬小龍兒的,今年五十二了。"安太太口裏雖和張太太說話,那一副眼光,早注到張姑娘跟前。只見她眉宇開展,氣度幽嫺,腮靨桃花,脣含櫻顆,一雙尖生生的手兒,一對小叮叮的腳兒,雖然是個家常裝束,卻是滿臉春風,周身大雅。隨緣兒媳婦半扶半攙的拉着她,隨在她母親身後。她見了安太太,垂下手來,安安詳詳的道了兩個萬福。安太太連忙拉住她,問了問一路風霜光景。聽她說話,雖帶點外路口音兒,卻不誇不怯。安太太心裏就有幾分願意,這纔回頭讓張太太走。一看張太太早已扭着屁股,上了臺階兒,進了屋子了。安太太又讓張姑娘。她此時見太太這等的溫和慈厚,心裏算早把這個婆婆認定了,那裏肯先走?安太太便拉了她說:"咱們娘兒們一塊兒走。"比及到門,她到底讓太太先進去才罷。

一時安太太和張太太分賓主坐下,丫鬟倒上茶來。安太太便讓張姑娘上炕去坐,只聽她低聲款語答道:"這斷不敢。我張金鳳此番隨爹媽護送了公子到此,原說給太太作些針線,或者作個指使,纔不是閒茶閒飯養閒人。日後名分所關,如何敢坐?"一席話把個安太太疼的,不由得趕着她叫了聲:"我的兒!"並說:"你千萬不要如此。你在廟裏和咱們兩家那位恩人——媒人說的話,我都盡情的知道了。你聽我告訴你,不但人家那番思義不可辜負,就是平白的見了你這樣一個人,這門親我也願意作。你放心罷。"張姑娘聽了這話,心裏先一塊石頭落了地了。安太太說着,又叫:"玉格呢?"公子答應了一聲進來。安太太道:"我細想這樁事,你媳婦方纔的話,是因爲那日在廟裏辭婚,她得佔住女孩兒的身分。你辭婚是因不曾稟過我同你父親,不敢自主,你得循着人子的道理。如今雖不曾回你父親,見了我,我就可以作大半主意。什麼原故呢?第一聽着路上的情形,她這心地兒,性格兒,是無可講了;就據這模樣兒,只怕打着燈籠兒,也找不出這樣一個媳婦兒來;至於那貧富高低的話,不是咱們書香人家講的。我就見有多少人家,因較量貧富高低,又是什麼嫡庶,誤了大事。這話不用和你商量,我看你的神情兒,也沒什麼不願意;我估量着你父親,也必願意。這又怎麼見得呢?你還記得臨出京的時候,你父親說過:'只要得個相貌端莊,性情賢慧,持得家,喫得苦的女子,哪怕南山裏、北村裏的都使得。'看起今日這個局面來,這豈不是姻緣前定麼?咱們今日就一言爲定,不必再商。"張姑娘聽到這裏,心裏早兩塊石頭落了地了。安太太回過頭來,便向張太太道:"老姐姐,你想我這話是不是?"張太太說:"我們是個鄉下人兒攀高咧,沒的怪臊的,可說個擠兒呢!俺這閨女,可是個頭兒的不弱,親家太太,你老往後瞧着罷。聽說着的呢!"安太太帶笑答應着。又問公子道:"你們路上匆匆的,自然必不曾放個定,人家孩子可怪委屈的。我今日補着下個定禮罷。"說着,把自己頭上帶的一隻累絲點翠嵌寶銜珠的雁釵摘下來,給張姑娘插在鬢兒上,說:"第一件事,是勸你女婿讀書上進,早早的雁塔題名。"回手又把腕上的一副金鐲子褪下來,給她帶上,圈口大小,恰好合式,說:"和合雙全的罷!"張姑娘此時心裏可是三塊石頭落了地了。帶好釵釧,纔要下拜,安太太攔道:"這些東西倒不要拜,今日是個好日子,你就先認了婆婆。咱們娘兒們,好天天兒一處過日子。不然,你可叫我什麼呢!至於你們磕雙頭,成大禮,那可得等你公公出來,擇吉再辦,這大節目是錯不得的。"當下早有僕婦丫鬟,鋪下紅氈子,仍是晉升家的、隨緣兒媳婦,扶着那張姑娘,便在紅氈上插燭也似價拜了四拜。安太太坐着受完了禮,說:"你們攙起大奶奶來。吉祥話兒,留着磕雙頭的時候,再多說兩句罷!"張姑娘磕頭起來,便裝了一袋煙,給婆婆遞過去;把個張太太一旁樂得張開嘴閉不上,說道:"親家太太,我看你們這裏,都是這大盤頭,大高的鞋底子,俺姑娘這打扮,可不隨溜兒?咱們也給她放了腳罷。"安太太連忙擺手說:"不用。我們雖說是漢軍旗人,那駐防的、屯居的,多有漢裝,就連我們現在的本家親戚裏頭,也有好幾個裹腳的呢!"原來張姑娘見婆婆這等裝束,正恐自己也須改裝,這一改,兩隻腳踏踏踏踏的倒走不上來,今聽如此說,自是放心。安公子卻又是一個見識,以爲上古原不纏足,自中古以後,也就相沿既久了;一時改了,轉不及本來面目好看,聽母親如此說,更是歡喜。在外間屋裏,端了一碗熱茶喝着,齜牙兒不住的傻笑。晉升家的,梁材家的,一班兒這些的人,便來嘔他道:"真好俊一位少奶奶。大爺還記得小時候兒,見個小媳婦子先臉紅,這時候怎麼不羞了!"公子笑着道:"你們不用嘔我了,正經倒碗熱茶我喝罷!"晉升家的道:"我的少爺!你手裏端的,那不叫熱茶嗎?可不是樂糊塗了!"說得大家大笑。公子也不禁笑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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