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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三個賊聽得,齊回頭看時,見上房那個跌了下來,一則怕跌壞了他,二則怕驚醒了事主,忙得顧不及和拴着的這個搭話,便奔過去看那個。只這一陣,早驚醒了南屋裏的張太太,問道:"怎兒響哪?藍嫂你聽聽,不是貓把瓦蹬下來了哇?"這邊拴着的聽了,只乾急,苦掙不脫。那兩個跑過去,見跌下來的那個才爬得起來,卻只坐在地下發怔。他兩個也顧不得南屋裏事主說話,便把他揪起來攙着,要想逃避;不想那賊的腿,已經木得不知痛癢,只覺箭眼裏如刀剜一般疼痛。那兩個還只道他是折了腿,悄悄的說道:"你扎掙些,溜到背靜地方躲一躲要緊。"這一陣嘁喳,早被何小姐聽見,隔窗大聲的說道:"糊塗東西,他腿上射着一枝梅針藥箭呢!你叫他怎的個扎掙法?"一句話嚇得那兩個顧不及那個帶傷的,沒命的奔了牆邊立的那扇門去,慌張張爬到牆上,踹得那瓦一片山響,才上房後腳一帶,又把一溜檐瓦帶下來,唏溜哈拉,鬧了半院子,鬧得大不成個樑上君子的局面。兩個上了房,又怕自己再着上一箭,爬過房脊去,才縱身望下要跳,早見一個燈亮兒一閃,有人喊道:"不好了,上頭兒有了人了!"你道這人是誰?原來是張親家老爺。他那晚睡到半夜,忽然要出大恭,開了門,提了個百步燈出來;才繞到後面,聽得房上瓦響,他把燈光兒一轉,見兩個人爬過房來,他就嚷起來,把屎也嚇回去了。這一嚷早驚動了外面的人。房上那兩個賊見不是路,重新又爬過房脊來,下了房,髮腳往遊廊外就跑。第一個先跑出來,便藏在上房東山門兒裏;及至第二個跑出來,二門上早燈籠火把進來了。一羣人一個個手拿撓鉤杆子、抬水的槓子圍上來。這賊解下腰裏的鋼鞭,纔要動手,不防身後一撓鉤杆子,早被人俘虜住了,按在那裏捆了起來。

這個當兒,張進寶早提着根棒槌般粗細的馬鞭子,吆吆喝喝進來,先說道:"拿只管拿,別傷他。也別隻顧大面兒,上背靜地方兒要緊。"一句話,那一個藏不住,巴了巴頭兒,見一院子的人,他一紮頭順着廊檐就往西跑。誰知東間裏有個爐坑,因天涼起來了,趁老爺、太太不在家,燒了燒那地炕,怕圈住炕氣,敞着爐坑板兒呢;那賊不知就裏,一足失空了,咕咚一聲,掉下去了。大家撓鉤繩索的揪上來,又得了一個。這一番吵鬧,安老夫妻早驚醒了。安老爺隔窗問道:"這光景是有了賊了,你們只把他驚走了也罷,拿必定要拿住他。"張進寶答道:"回老爺,這賊鬧得不象樣,個個手裏都有傢伙,只這院子裏,已經得着倆了,敢怕還有呢?"安老爺聽見不止一個賊,又手裏持器械,也有些詫異;只管詫異,卻依舊守定了那傷人乎不問馬的聖訓,只問了一聲可曾傷着人,絕口不問到失落東西不曾這一句。大家回道:"沒傷人,兩賊都捆上了。"安老爺便一面起來,下牀穿衣,只聽張進寶說道:"留兩人這院裏招護,咱們分開從東西耳房兩路,繞到後頭去,小心有背靜的暗地裏窩着的!"當下張老同了晉升、戴勤一班人,帶着去查西路了。張進寶便同了華忠、梁材,帶着人進了東遊廊門。他一進門,纔要問:"驚了爺奶奶沒有?"一句話不曾說完,燈兒下只見當院裏地下躺着個人,在那裏哼哼;又一個正在那裏掏格扇窗戶呢!張進寶大喝道:"你這野雜種,好大膽子,見了人竟不跑,還敢在這裏掏窗戶?"說着,西路去的人也轉到這院子來了,繩子也來了,大家一窩蜂上前,有幾個早把當地那個捆上;有幾個便奔到格扇邊這個來拉住,往臺階下就拉,可拉了半日,絲毫拉他不動。張進寶怕驚了爺奶奶,便叫華奶奶:"你回爺奶奶,家人們都在這裏呢,不用害怕。"華媽媽這個當兒,醒雖醒了,只答應不出來。早聽何小姐在屋裏笑道:"我敢是有些害怕,我怕你們拉不動這個賊,他這隻胳膊在橫閂上捆着呢!等開了門,你們進來解罷!"鬧了半日,衆人此刻才得明白,大家便先把那賊的左手左腳綁在一處;那賊只剩得一條腿,在那裏跳咯咯兒了。

何小姐方纔見四個賊擒住了兩個,那兩個才辨條逃路,又被外面一聲喊,嚇回來了,早料這一驚動了外面,大略那兩個也走不了。她便安安詳詳的穿好了衣服,先把媽媽丫頭們叫起來。虧那薰香點的工夫少,人隔的地方遠,一叫便都醒了,只是慌作一團。她又慮到怕公婆過來,一面忙忙的漱口攏頭,一面便叫華媽媽請公子和張姑娘起來。幸喜那臥房更是嚴密,又放着帳子,兩個都不曾受着那薰香氣息;也因這個上頭誤了點兒事,人家鬧了半夜,他二位才連影兒不知。直等華媽媽隔着帳子,把張姑娘叫醒了,他聽後只嚇得渾身一個整顫兒,連忙推醒了公子。公子畢竟是個丈夫,有些膽氣,翻身起來,在帳子裏穿好了衣服,下了牀,蹬上鞍子,穿上皮襖,繫上搭包,套上件馬褂兒,又把衣裳掖起來,戴好了帽子,手裏提着嵌寶鑽花、拖着七寸來長大紅穗纓子的一把玲瓏寶劍,從臥房裏就奔出來了。恰好何小姐完了事,將進西間門,看見笑道:"賊都捆上了,你這時候拿着這把劍,劉金定不象劉金定,穆桂英不象穆桂英的,要作甚麼?這樣冷天,依我說,你莫如擱下這把劍,倒帶上條領子兒,也省得風吹了脖頸兒。"公子聽了,摸了摸,才知裝扮了半日,不曾帶得領子,還光着脖兒呢!又忙着去帶領子。

一時張姑娘也收拾完畢,媽媽丫頭們一面疊起鋪蓋,藏過閨器。公子便要出去,何小姐道:"莫忙!讓他們歸着完了,開了門,纔出得去呢!"公子聽說,提上那把劍,自己便要開門,纔到堂屋,但見一隻黑粗的胳膊,掏進窗戶來,卻捆在那閂上,忙問道:"這是誰?"何小姐笑道:"這是賊,從半夜裏就捆在這裏了。如今外頭也捆好了,我卻不耐煩去解他,勞你施展施展你那件兵器,給他把繩子割斷了罷!"公子道:"交給我,這又何難!"擄了擄袖子,上前就去割那繩子,顫兒哆羅的鼓搗了半日,連鋸帶挑才得割了。那賊好容易褪出那隻手去,卻又受了兩處誤傷,被那劍劃了兩道口子,抿嘴低頭,也受綁了。屋裏開了門,那時天已閃亮,何小姐往外一看,只見兩個賊都捆在那裏。他便先讓張親家老爺進來歇息,隨叫張進寶道:"張爹,你叫他們把這四個東西都擱在這旁邊小院兒裏去,好讓我們過去請安。再也怕老爺、太太要來。"遂又叫花鈴兒向桌子上取兩個紙包幾來,便指着那受傷的賊,向張進寶:"別的都不要緊,這一個可着了我一藥箭,只要到午時,他這條命可就交代了;你作件好事,把一包藥用酒衝了,給他喝下去。那一包藥醋調了,給他上在箭眼上,留他這條性命,好問他話。"張進寶一一答應。那賊聽了這話,才如夢方醒。大家去依言料理。

安太太初時也喫一嚇,及至聽得無事才放心,也只略梳了梳頭,罩上塊藍手巾,先叫人去看公子、媳婦,恰恰的他三個前來問安。安老爺依然安詳鎮靜,在那裏漱口淨面,才得完事。安老夫妻便問了詳細,何小姐前前後後回了一遍。安老爺便向公子說道:"幸虧這個媳婦,不然,竟開了門失些東西,倒是小事,尚覆成何事體。這大約總由於這一向因我家事機過順,自我起不免有些不大經意,或者享用過度,否則心存自滿,纔有無平不陂的這番警戒,大家不可不知修省。"說着便站起來說:"我過去看看。"安太太便向何小姐道:"你可招護着些兒。"安老爺道:"賊都捆上了,還怕他怎的?索性連你也同過去看看。"正說着,舅太太、親家太太、褚大娘子都過來道受驚。大家說了沒三兩句話,只聽得二門外一聲大叫好,說道:"囚攘的在那兒呢?讓我擺佈他幾個腦袋。"一聽卻是鄧九公的聲音。老爺同公子連忙迎出來。安太太一班女眷,也跟出來。只見鄧九公皮襖不曾穿,只穿着件套衣裳的大夾襖,披着件皮臥龍袋,敞着懷,光着腦袋,手裏提着他那根壓裝的虎尾鋼鞭,進了二門,怒吼吼的一直奔東耳房去。安老爺忙着趕上,拉住說:"九哥待要怎的?"他道:"老弟你別管。不知道這東西糟蹋苦了我了,且叫他一個人喫我一鞭再講。"安老爺道:"不可擅傷罪人,你我是要耽不是的,有王法呢!"他又道:"王法?有王法也不鬧賊了。"安老爺道:"就說如此,你我也得問個明白,再作道理。"他又道:"有那麼大粗的工夫?"說着,扭身只要趕過去打。安老爺看了看那樣子,一腦門子酒,大約昨日果真喝過去了,睡了一夜,竟沒醒得清楚。好說歹說,死拉活拉的,才把他拉進屋子。安太太大家也都過來。褚大娘子一見,先說道:"這麼冷天,怎麼連衣裳不穿,就跑出來了?"一句話提醒了安老爺,才叫人出去取了衣裳來。他一面穿着,一面問何小姐那賊的行徑。何小姐又說了一遍。只氣得他巨眼圓睜,銀鬚亂抖。安老爺勸道:"老哥哥這事,不消動這等大氣。"他也不往下聽,便道:"老弟,你莫怪我動粗,你只管把這起狗孃養的叫過來,問個明白,我再和他說話。我有我個理,等我把這個理兒說了,你就知道不是愚兄不聽勸了。"安老爺是知透他那喫軟不喫硬的怪脾氣的,便道:"就這樣,你我且要問這班人,是怎的個來由。"因叫人在廊下放了三張杌子,連張老爺也出去坐下。安太太大家卻關了風門子,都躲在破窗戶洞兒跟前望外看。只見衆家人把那班賊連提帶擄的拉過來。安老爺一看,一個個都綁得手腳朝天的,趴伏着把腿貼在地下。老爺已就老大的心裏不忍,先嘆了一聲,說道:"一樣的父母遺體,怎生自己作賤到如此?"便吩咐道:"且把他們鬆開,大約也跑不到哪裏去。"鄧九公說道:"跑!那算他交了運了!"衆人一面答應着,便把那班人腿上的綁繩鬆了,依然背剪着手,還把繩子拴了一條腿,都提起來跪在地下。安老爺一看,只見一個腰粗項短,一個膀闊身長,一個濁眼粗眉,一個鬼頭鬼腦,便往下問道:"你們這班人,我也不問你的姓名住處,只是我在此住了多年,從不曾惹惱鄉鄰,欺壓良賤,你們無端的來坑害我家,是何原故?只管實說。"那班人又是着慌,又是害臊,一時無言可對,只低了頭,不則一聲。早把鄧九公嘔上火來了,一伸手,向懷裏把他那副大鐵球掏出一個來,握在手裏,睜了圓彪彪的眼睛,向那班人道:"說話呀!小子別裝雜種,慌得鬼頭鬼腦的!"那個連叫道:"老爺子,你老別打,讓我說。"因望着鄧九公道:"大凡是個北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你老這裏是安善人家,可有甚麼得罪我們的?"鄧九公又嚷道:"我不姓安,是尋宿兒的;人家本主兒在那邊兒呢,你朝上邊兒說。"那人才知他鬧了半日,敢則全不與他相干,扭過來便向着安老爺說道:"聽我告訴你老一句……"沒說完,華忠從後頭堂就是一腳,說道:"你連個老爺小的也不會稱嗎?你要上了法堂呢!"那賊連忙改口道:"小的小的,回稟老爺,今日這回事,都是小的帶累他們三個了。"因努着嘴,指着旁邊兩個道:"他們是親哥兒倆,一個叫吳良,一個叫吳發;那個姓謝,叫做謝只,人都稱他謝三哥;小的姓霍,叫霍士道。小的們四個人,沒藝業,就仗偷點兒、摸點兒活着;小的有個哥哥,叫霍士端,在外頭當長隨,新落了逃回來了。小的和他說起窮苦難度,他說這座北京城,遍地是錢,就只沒人去揀;小的問起來,他就提老爺從南省來,人幫的上千上萬的銀子,聽說又娶了位少奶奶,淨嫁妝就是十萬黃金,十萬白銀。他還說指了小的這條明路,得了手,他要分半成帳。小的聽了這話,就邀了他三個來的。"安老爺聽到這裏,笑了一笑,便問道:"來了怎麼樣呢?"那賊道:"小的們是從西邊史家房上過來,纔到這裏的;及至到了房上一看,下來不得了。"安老爺道:"怎麼又下來不得呢?"那賊道:"小的們道作賊有個試驗,不怕星光月下,看看那人家是黑洞洞的,下去必得手。不怕夜黑天陰,看看那人家是明亮亮的,下去不但不得手,巧了就會遭事。昨晚繞到這房上,往下一看,院子裏倒象一片紅光照着。依謝三就要叫我回頭,是小的貪心過重,好在他們三個的貪心也不算輕,可就下來了。不想這一下來,通共來了四個,倒被老爺這裏捆住了兩雙,作賊的落到這場中,現眼也算現到家了。如今要把小的們送官,也是小的們自尋的,無的可怨,到官也是這個話。老爺要看小的們可憐兒的,只當這宅裏那旮旮兒子裏,下了一窩小狗兒,叫人提着耳朵,往車轍裏一扔,算老爺積德超生了小的們了。"安老爺還要往下再問,鄧九公那邊兒早開了談了,說:"照這麼說,人家和你沒甚麼盆兒呀?該咱們爺兒們稿一稿咧!我且問你,你們認得我不認得?"四個人齊聲道:"不認得。"登時把個老頭子氣得紫脹了臉,嚷成一片說道:"好哇!你們竟敢說不認得!我告訴你,我姓鄧,可算不得天子腳下的人,生長在江北淮安,住家在山東茌平,也有個小小的名聲兒,人稱我一聲鄧九公。大凡是綠林中的字號人兒,聽得我鄧九公在那裏歇馬,就連那方邊左右的草茨兒,也未必好意思的動一根,怎麼着我今日之下,住在我好朋友家裏,你們就這麼一起毛蛋蛋子,夾着你孃的腦袋滾得遠兒的,倒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家房上地下,糟蹋了個土平,你們這不是誠心看我來了嗎?還敢公然說不認得!我先個個人拶瞎你一隻眼睛,大概往後你就認得我了!"說着,就挽袖子要打。安老爺聽了半日,才明白他氣到如此的原故,上前一把拉住,大笑道:"老哥哥,你氣了個半日,原來爲此。你怎的和畜生講起人話來了?"他便焦躁道:"老弟你不知道,我真不夠瞧的了嗎?"安老爺道:"尤其笑話兒了。我一句話,老哥哥你管保沒得說。你縱然名鎮江湖,濫不濟,也得金剛、郝武、海馬週三那班人,才巴結得上,曉得你的大名;這班人你叫他從那裏知道你,又怎的配知道呢?"安老爺這席話,才叫作藍靛染白布,一物降一物,早見他肉飛眉舞的點頭說道:"老弟你這話,我倒依了;話雖如此,他既沒那雁過拔毛的本事,就該悄悄兒走,怎麼好好兒的,把人家折弄個稀爛?這個情理,可也恕不過去。"安老爺道:"鬧賊天下通行,挖扇窗戶,丟兩片瓦,也事所常有。依我說,這班人,也不過爲飢寒二字,才落得這等無恥。如今既不曾傷人,又不曾失落東西,莫如竟把他們放了,叫他去改過自新,也就完了這樁事了。"鄧九公只是拈鬚搖頭,象在那裏打主意;公子旁邊聽着,是不敢駁父親的話,只說了一句:"這請示父親,放卻不好就放罷!"不防一旁早怒惱了老家將張進寶,他聽得安老爺要放這四個賊,便越衆出班,跪下回道:"回爺爺,這四個人放不得,別的都是小事,這裏頭關乎霍士端呢。霍士端他也曾受過老爺的恩典,喫過老爺的錢糧米兒,行出怎樣沒天良的事來,這不是反了嗎?往後奴才們這些當家人的,還怎麼抬頭見人!依奴才糊塗主意,求老爺把他們送了官,奴才出去作個抱告,和他質對去;這場官司,總得打出霍士端來,才得完呢!"安老爺道:"啊呀!一位鄧九太爺,我好容易勸住,你又來了。便果真是霍士端的主意,於我何傷?於你又何傷?小人只苦作小人,君子樂得爲君子,不必這等傷氣。"鄧九公道:"你爺兒倆不用抬,我有個道理。講送官不必,原告滿讓把他辦發了,走不上三站兩站,那班解役,得上他一塊錢,依舊放回來了,還是他。說就這麼放了,也來不得。這裏頭可得讓我比你們爺兒們通精兒了,這不當着他們說嗎?咱們亮盒子搖。老弟你要知道,是個賊上了道,沒個不想得手的,不得手,他不甘心;喫了虧,沒個不想報復的,不報復,他不甘心。就這等放了他,可得防他個再來,就讓他再來,莫講這個嘴臉,就比他再有些能爲,來這麼一百八十的也可不要緊;只是你我那有那麼大工夫等着,和他氣去;縱讓他知些進退,不敢再來了,狗可改不了喫尿;一個犯事到官,說曾在咱們這宅裏放過他,老弟你也耽點兒老成!"安老爺一聽他這番話,倒煞是有理,便問:"依九哥你怎麼樣呢?"鄧九公道:"依我這不算。老弟你開了恩了嗎?這事於你無干,把這班人都交給我,你的好意我絕不痛他一個指頭,傷他一根毫毛,可得把他揉搓到了家業,我才放他呢!"他說完了這話,更無商量,便向那班賊發話道:"這話你們可聽出來了。人家本主兒是放了你們了,沒人家事。如今就是鄧九太爺朝你們說明!你方纔不說聽得他家娶了一位少奶奶,淨嫁妝就有十萬黃金、十萬白銀嗎?這話有的。只是她這金銀,你們動不了她的,我先透給你個信兒。昨日聽出你們那塊瓦來的就是她,滅了你們那枝薰香的也是她,綁上你們一個胳膊的也是她,射了你們一個脖骨的也是她;她從十二歲作姑娘闖江湖起,長槍短棒,十八般武藝,無所不能;講力量,考武舉的頭號石頭,不夠她一滴溜的;講蹲縱,三層樓不夠她一伸腰兒的;她可就是我的徒弟,這話可不知你們信不信。現在人家不過是做奶奶太太了,不肯和你們狗一般的人交手,所以昨日纔不曾開門出來,止輕輕兒的射那一枝箭,給你們報個信兒。她那箭叫做袖箭,又叫作連珠箭,連發五枝,當射你們四個,還剩餘着一枝呢!再她有張銅胎鐵背的彈弓,打一兩八錢重的鐵彈子,二百步外取人,要指出地方兒來,這是人家的傳家至寶,不犯着給你們拿出來看。此外還有一把雁翎倭刀……"說着,他便扭頭向安公子道:"老賢侄,那刀呢?"安老爺早巳明白他的用意,便道:"在我那裏。"隨叫公子取來。鄧九公接在手裏,拔出來先向那班人面前一閃。那四個的八隻手,都在身背後倒剪着,招架也無從招架,只倒抽了一口冷氣,扭着頭往後躲。鄧九公看了,呵呵大笑說道:"諒你們這幾顆腦袋,也擱不住這一刀。但則一件,你九太爺使傢伙可講究,刀無空過,講不得,只好拿你們的兵器搪災了。"說着,就把他四個用的那些順刀鋼鞭斧子鐵尺之類,拿起來用手裏那把倭刀砍瓜切菜一般,一陣亂砍,霎時削作了一堆碎銅爛鐵,堆在地下,說道:"小子拿了去,給你媽媽換涼涼簪兒去罷!"四個賊直驚得目瞪口呆。又聽他放下刀嚷道:"我是說結了,你們要不憑信,不甘心,今日走了,改日只管來。你們還得知道,我毀壞你們這幾件傢伙,不是奚落你,是惠顧你;不然的時候,少停你們一出這個門兒,帶來這幾件不對眼的東西,不怕不喫地方拿了。你們可得領我個大情,這不是我惠顧了你們嗎?你們老弟兄們,也得惠顧惠顧我。你瞧我江南江北,關裏關外,好容易創到這個分兒了;今日之下,你們偏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我的好朋友家糟蹋了個土平,我不答應。你瞧我這不是變方法兒,把你們這幾件兵器,給你們弄碎了嗎?你們就只想方法兒,把我這一地破破爛爛的瓦,給我弄整了。"這正是:補天縱可彌天隙,毀瓦焉能望瓦全?

後事如何?下回書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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