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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其進見了朝報,竟儼然以吏部自居,便坐察院衙門,各府州縣俱用手本相見,行屬下庭參禮。他原只望騙升了去好卸肩走路,不意如今到專著在他身上要這項銀子。他只圖要自己做官,便顧不得喪良心,傷天理,把個汪運使拘在公所,不容回署,說他浸匿錢糧十九萬。又將前任運使潭天相拿來,說他偷盜庫幣二十萬,監比。又將兩淮商人名下派出二十萬,餘下二十萬派在經承書吏身上完納,要湊足這百萬之數。可憐一個汪運使,年紀高大,被他拘留公所,那兩個太監同許其進到他私衙,指望擄掠一番,誰知沒有家眷,只隨身行李用物,逐一搜查,不過一二百金並幾件銀器、幾十件衣服。把兩個家人打著要他招,家人道:"我家主纔到任三個月,能有多少宦囊?"三人大失所望,又把庫吏夾起來,問他本官有多少銀子在庫。
庫吏急了,才說道:"先原有一千兩贓罰寄庫,十日前家眷回去提去了。"許知府聽見,隨即差幹役二十名,去沿途追趕汪運使的家眷。那班人星夜前去,直趕到徐州才趕上,不由分說,把船攔住。船上只認作強盜,甚是驚慌,婦女們都啼哭起來。早驚動了徐州城守營守備,連忙帶兵來救護。衆人才說是揚州府的差人,拿出批文來看了,就把公子拘住不放。汪公子道:"我是現任官員的家眷,並未犯法,有甚事該好好的說,何得如此囉唣?"差人道:"我們奉許太爺縗票,說你父親偷盜庫幣,拿你們回去。"兩下里爭論不已,免不得打發他們些銀兩。汪公子去見淮徐道,道尊說:"他如今倚著內官勢兒,一味橫行,這差人怎肯放你?我有一法:我先打發你的家眷回去,你把行李物件同差人到揚州回話。"汪公子沒奈何,只得隨道尊上船,眼同差人看著將箱籠開看過,淮徐道逐一封鎖,衆女眷止帶隨身衣服、梳籠過船回家。淮徐道發了一道公文與原差,押著汪公子回南,正是:堪嗟奴輩利人財,卻假狐威降禍胎;獨羨清操劉太守,囊中不帶一錢回。
原差回到揚州,把汪公子並箱籠俱抬進府堂上。許知府忙請兩內官來眼同開看,內中只有一二千金的東西,三人大掃其興。內官去了,許知府提汪公子當堂審問,說他父親侵盜錢糧。
汪公子道:"我父親纔到任三個月,有無尚不知,怎說到侵盜錢糧?也須查盤冊籍,缺少何項,纔是侵盜。況這些箱子,我又未曾到家,難道銀子都飛去了?"許知府道:"原知不是你父親侵盜,只是如今沒法,你可權認幾萬,以免他二人搜求。"汪公子道:"銀子豈是可以權認得的!認了就要,如今拿甚麼來還?有一說,這三項只有一款屬運司,說我父親侵盜,也還有典守之責。至於挖河並魯太監家產,都是在你揚州府庫內的,怎麼也要著在我父親身上?"許知府道:"顏太守已參去了。"汪公子道:"顏太守是削奪而去,我父親也只該朝廷削奪,何致爲內官拘繫,並且累及妻孥?即內官貪婪之性無厭,老大人也該興狐兔之悲,'昔爲座上客,今作帳下虜",於心安乎?"許知府道:"本府非不憐恤,只因內裏將這事著落在本府身上,如今推託不去!"公子道:"當日能如顏太尊以死相爭,也不致有今日。自圖升轉,遂殺人以媚之,其如良心天理何?"許知府原是心中有毛病的,被他一席觸著心病,大怒起來,要把他收監。汪公子道:"何須如此,我走到哪裏去?我父病危,已命在旦夕,豈能遠去?"隨討了保歸署。
次日,許知府申詳監院,把文書做壞了。監院諮了撫院,行文到他原籍將家產抄沒,變賣完贓。可憐汪運使歷任四十餘年,所積俸薪並房產田地變盡也不到一半。那地方官也只知奉承宦官,哪管人的生死。可恨這一班狐羣狗黨,依聲附勢的害人。把汪運使仍舊軟禁,汪公子只得往附近江浙相識處挪借,不題。
許知府又尋到兩淮商人,照鹽引加派,輪千累萬。那些鹽商連年被需索餘鹽的銀子,預借過十數年,鹽又阻滯不行,本多利少,支撐不來;又遇見這件事,無中生有的硬派,追比不過,只得納些。還要加平重火耗,原派一千的,見他完得爽利,又吹毛求庇,或勒借弄得個不了。衆商情爭,只得全家搬去,撇下許多大空屋來,門上都帖了帖子,上寫道:"此房爲無欽幣,急賣。"到處皆然。把一座廣陵城,弄做個破敗寺院一樣。
但只見:朱樓複閣隱頹垣,卻有東風爲鎖門;幾樹好花消白晝,一庭芳草易黃昏。
放魚池內蛙爭鬧,棲燕梁空雀自喧;回首可憐歌舞池,只留明月伴苔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