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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潘見走了焦順,懊恨不曾打他,遂自走出外邊,訪問崔小姐的事。也有認得的,對老潘道:"那崔家的女婿,姓李,陝西人,家道甚富,腳力甚大,必定是卿宦之家,青年美貌,夫妻極其親密。"老潘聽這番話,想道:"若如此說,不可輕易與他相爭,我只恨焦順,必要治他個快暢,方出我這口氣。"一路昏昏悶悶,低頭而走。不提防前面一人背了行李劈面撞來,把老潘撞翻,跌了一交。老潘爬起來,把那人拖住便要廝打。仔細一看,認得是王昌年。老潘道:"大兄,久違了。從何而來?"昌年道:"一時有失,撞跌仁兄,得罪得罪。"老潘道:"小弟正有一事要告訴,不期遇着吾兄,極好極好。且同到寒舍去。"
看官,你道昌年在京納監,爲何反在這裏?不知前日別了白從李,遂同宋純學入京,納了北監,一應盤費,純學與他料理,就與純學如親兄弟一般。無奈思想香雪小姐,時刻不忘。在京半年,終日憂鬱,純學只得付與盤纏,打發他歸家,"看看小姐,就進京來趕那試期,不可自誤功名。"雖年耐別。一囪上無心遊玩,急趕到家。適值撞着老潘,不知甚事,扯住不放,只得同到他家。
兩個坐定,老潘問道:"仁兄一向在何處?"昌年道:"小弟風塵流落,偶遇一個相知,承他帶挈都中,進了北雍。"老潘道:"恭喜恭喜。可曉得令姨夫家中之事?小弟近日受了焦順的氣。"昌年道:"半載未歸,一事不知。請問仁兄爲何受他的氣?"老潘道:"因小弟於兩月前喪了拙荊,偶與焦順閒敘,他慨然以令表妹小姐許配小弟,他的媒金也先送了。不意小弟遇了一場官司,羈遲月餘,幸喜昭雪。不意焦順忘恩負義,竟私下將令表妹入贅了一個陝西公子,貪他財禮,拒絕小弟。小弟氣憤不過,正要訴之公庭。吾兄此來,極妙的了,還要懇求做個幹證。"昌年聽見這話,嚇得心頭亂跳,急急問道:"有這般事?果然真否,還是受過了聘,還是成過了親?"老潘道:"小弟正爭此事,豈有不真。半月前入贅的陝西公子,姓李,少年美貌,夫妻兩個如魚得水。這幾日令表妹腹中自然有外甥了。"昌年聽到此際,毛骨悚然,因對老潘道:"若果有此事,小弟今晚暫借尊處下榻,還要問個詳細。"老潘道:"極便的。"就叫人速備夜飯。兩人同進書房,老潘就把香雪小姐從前徹後說得有枝有葉,"如今他兩人同行同坐,相愛得緊。吾兄不信,明日回去一看,便曉得小弟不是說謊。"老潘一頭講話,一頭勸酒。昌年此時一滴酒也喫不下,氣得渾身麻木。及喫完夜飯,老潘自進裏面去。昌年獨睡在書房,長吁短嘆,想道:"婦人水性,一至於此!我明日若回去,那焦氏母子極其刻薄。香雪既已嫁人,有何顏面。況且敗柳殘花,可是爭得的。但恨命蹇,遇這一班冤家。明日也不回去,只索進京,死也死在外邊,也不想及家鄉了。"
次早起身,也不辭老潘,捲了行李,竟自出門。一路上,餐風宿露,不多幾日便已到京,宋純學接見大喜,就問:"尊夫人安穩添福,不受繼母之累麼?曾完親否?"昌年聽見"尊夫人"三字,欲要回答,卻一團怨氣塞住咽喉,象癡呆的一般。停了一會,方發聲長嘆道:"小弟此身本要尋死,因承仁兄之愛,不能相負,故此特來再會。"就把歸家遇着老潘,曉得小姐嫁人的事備述一遍。又道:"小弟遭遇如此,還話在世上做什麼?"純學道:"大丈夫處世,何必留戀一女子。他既無情,就該把念頭割截了,憑着吾兄才貌,但沒有絕代佳人相配?如今勿墜志氣,須要努力功名爲重。"昌年無可奈何,只得同純學溫習文義。
光陰易過,忽及秋闈,純學同昌年一齊進場。及至揭曉,兩人俱皆中試。論起來昌年中舉,自然報到家來,爲何香雪不知?是因昌年與純學納監時俱籍金陵鄉貫,所以報子不到河南。那昌年又錯認香雪嫁人,也不寄信回去,香雪如何得知。當時京中見昌年少年登科,就有幾輩來與昌年說親。昌年因痛恨前姻,誓不再娶,一概謝絕。看看臘盡春初,又是會試期到了。宋、王兩人三場試畢,卻又文齊福齊,高高中了兩名進士,殿試俱在二甲。各選了部屬,昌年是刑部,純學是禮部,同在京做官不提。
卻說從李自從與香雪說明來歷,相親相愛,夜裏做了姊妹,日裏做了夫妻,內外人等並無一人曉得。一日在月下飲酒,私下提起王昌年,未知何日見面,從李也想念不已。兩個就即席題詩,作《秋閨吟》四首。每首取秋景的題目,兩人分韻,頃刻而成:
別團扇拂拭親承纖手擎,素紈裁取夢前身。
曾將明月陪歌席,無復清風近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