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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鄧奶奶因憤恨周庸祐埋沒了晉祥家資,又佔了他的侍妾,因此染了個咯血的症候,延醫無效,竟是歿了。當下伍姨太太和丫環等,早哭得死去活來。周庸祐在香屏房裏,聽得一陣哀聲,料然是鄧氏有些不妙,因想起鄧氏生平沒有失德,心上也不覺感傷起來。正獨自尋思,只見伍姨太太的丫環巧桃過來說道:“老爺不好了!奶奶敢是仙去了!”周庸祐還未答言,香屏接着說道:“是個什麼病,死得這樣容易?”巧桃道:“是咯血呢,也請醫士瞧過的,奈沒有功效。伍姨太太和瑞香姐姐們,整整忙了一夜,喊多少大士菩薩,也是救不及的了。”周庸祐才向香屏道:“這樣怎麼纔好?”香屏道:“俗語說:‘已死不能復生。’傷感作甚?打點喪事罷。”
周庸祐便轉過來,只見伍姨太太和丫環幾人,守着只是哭。周庸祐把鄧氏一看,覺得已沒點氣,還睜着眼兒,看了心上好過不去。即轉出廳前,喚管家的黃潤生說道:“奶奶今是死了,他雖是個少年喪,只看他死得這樣,倒要厚些葬他纔是。就多花幾塊錢,也沒打緊。”黃管家道:“這個自然是本該的,小人知道了。”說過,忙即退下,即喚齊家人,把鄧氏屍身遷出正廳上。一面尋個祈福道士喃經開道,在堂前供着牌位。可巧半年前,周庸祐在新海防例捐了一個知府職銜,那牌位寫的是“浩封恭人鄧氏之靈位”。還惜鄧氏生前,沒有一男半女,就用瑞香守着靈前。伍姨太太和香屏倒出來穿孝,其餘丫環就不消說了。次日,就由管家尋得一副吉祥板,是柳州來的,價銀八百元。周庸祐一看,確是底面堅厚,色澤光瑩,端的是罕有的長生木。庸祐一面着人找個談星命的擇個好日元,準於明日辰時含殮,午時出殯。
所有儀仗人夫一切喪具,都辦得停妥。
到了次日,親朋好友,及關裏一切人員,哪個不來送殯?果然初交午時,即打點發引。那時家人一齊舉哀,號哭之聲,震動鄰里。金鑼執事儀仗,一概先行。次由周庸祐親自護靈而出,隨後送殯的大小轎子,何止數百頂,都送到莊子上寄頓停妥而散。是晚即準備齋筵,管待送殯的,自不消說了。回後,伍姨太太暗忖鄧奶奶死得好冤枉,便欲延請僧尼道三壇,給鄧奶奶打齋超度,要建七七四十九天羅天大醮,隨把這個意思,對周庸祐說知。周庸祐道:“這個是本該要的,奈現在是歲暮了,橫豎奶奶還未下葬,待等到明春,過了七旬,再行辦這件事的便是。”伍姨太太聽得,便不再說。
果然不多時,過了殘冬,又是新春時候。這時周府裏因放着喪事,只怕旁人議論,度歲時卻不甚張皇,倒是隨便過了。已非一日,周庸祐暗忖鄧氏歿了,已沒有正妻,伍姨太太和鄧氏生前本十分親愛,心上早不喜歡;若要抬起香屏,又怕刺人耳目,倒要尋個繼室,纔是個正當的人家。那日正到關裏查看各事,就把這件心頭事說起來。就中一人是關裏的門上,喚作餘道生的,說道:“關裏一個同事姓馬的,喚做子良,號竹賓,現當關裏巡河值日,查察走私。他的父母早經亡過,留下一個妹子,芳名喚做秀蘭,年已二九,生得明眸皓齒,玉貌娉婷,若要訂婚,這樣人實是不錯。”周庸祐聽得,暗忖自己心裏,本欲與個高門華胄訂親,又怕這等人家,不和書吏做親串;且這等女兒,又未必願做繼室,因此躊躇未答。餘道生是個乖巧的人,早知周庸祐的意思,又說道:“老哥想是疑他門戶不對了,只是求娶的是這個女子,要他門戶作甚?”周庸祐覺得這話有理,便答道:“他的妹子端的好麼?
足下可有說謊?”餘道生道:“怎敢相欺?老哥若不信時,他家只在清水濠那一條街,可假作同小弟往探馬竹賓的,乘勢看看他的妹子怎樣,然後定奪未遲。”周庸祐道:“這樣很好,就今前往便是。”
二人便一齊出了關街,到清水濠馬竹賓的宅子來。周庸祐看看馬竹賓的宅子,不甚寬廣,又沒有守門的。二人志在看他妹子,更不用通傳,到時直進裏面。可巧馬秀蘭正在堂前坐地,餘道生問一聲:“子良兄可在家麼?”周庸祐一雙眼睛,早抓住馬秀蘭。原來馬秀蘭生得秀骨珊珊,因此行動更覺嬌燒,樣子雖是平常,惟面色卻是粉兒似的潔白。且裙下雙鉤,纖不盈握,大抵清秀的人,裹足兒更易瘦小,也不足爲怪。當下馬秀蘭見有兩人到來,就一溜煙轉進房裏去了。周庸祐還看不清楚,只見得秀蘭頭上流着一條光亮亮的辯於,身上穿的是泥金緞花夾襖兒,元青捆緞花縐褲子,出落得別樣風流,早令周庸祐當他是天上人了。
少時馬竹賓轉出,迎周、餘二人到小廳上坐定。茶罷,馬竹賓見周庸祐忽然到來,實在奇異,便道:“什麼好東南風,送兩位到這裏?”周庸祐道:“沒什麼事,特來探足下一遭。”不免寒暄幾句。餘道生是個曉事的,就扯馬竹賓到僻靜處,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一說知。馬竹賓好生歡喜,正要巴結周庸祐,巴不得早些成了親事,自然沒有不允。復轉進廳上來。餘道生道:“周老哥,方纔我們說的,竹賓兄早是允了。”馬竹賓又道:“這件事很好,只怕小弟這個門戶,攀不上老哥,卻又怎好?”周庸祐道:“這話不用多說,只求令妹子心允纔是。”餘道生道:“周老兄忒呆了!如此富貴人家,哪個不願匹配?”周庸祐道:“雖是這樣,倒要向令妹問問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