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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老兄在何處救舍親的?“進忠又將前事說了一遍。田爾耕滿面春風,極口稱讚道:”這是大丈夫奇男子義氣的事,是舍親疑錯了。“婆子道:”我女兒爲人你是曉得的人,他卻不是肯苟且的人,但只是傳出去不雅相。“田爾耕道:”這是我家姨母。家姨丈當日在時積有數萬貫家財,東平州里出名的傅百萬。
不幸去世得早,未有子嗣,族中也無可承繼,且都是不學好的人爭告家財,將田產分與族人,止留下數百畝養老田。目今尚有萬金產業,人家利其所有,都來求親,家姨母意思只要招個好女婿養老。我這姨妹乳名如玉,雖長成十七歲,從來不到門前頑耍。不意有這異事。雖蒙老兄拔救,但他寡婦人家的女兒,當不得外人談論。俗話‘舌頭底下壓殺人’,老兄高明之士,求詳察。“進忠道:”令親是富族名門,令姨妹是深閨豔質,須擇門戶相當的纔好匹配。小弟是異鄉人,且系官身,出身微賤,十分不稱。“爾耕道:”‘千里姻緣使線牽。’怎講得遠近?看老兄這樣像貌,愁甚麼富貴功名。姨妹也可稱女中丈夫,這也不爲錯配了。“進忠低頭不語。想起初救他時原是一團義烈之氣,全無半點邪心。及見他生得端莊,又聽得田爾耕說他家有許多田產,終是小人心腸,被他惑動了,故此躊躇不語。田爾耕本是個寡嘴誇詐之人,哪裏真有這許多產業,見進忠不嘖聲,就知他有意了。遂笑道:“姨娘,你老人家且請進去,此事也不是一句話就成的。明日是個黃道吉日,好結婚姻。我親到魏兄尊寓做媒,定要他成這事。”進忠才辭了起身,同田爾耕叫了牲口,別去。田爾耕道:“魏兄尊寓在何處?”進忠道:“州前。”爾耕道:“權別,明早奉候。”
進忠回到州里下處,天已將晚,見兩個箭手在店裏喫晚飯,埋怨道:“你兩個怎麼不等我?”箭手道:“我們醉了,跑了一會,獐子不知去向,尋爺不在,又怕關城門,故先回來了。爺在何處宿的?”進忠道:“我走到一個林子裏,把獐子趕倒,被我捉住。醉中不覺月上,恐遲了,難得進城,尋着個人家借宿,請我喫酒飯,我就把獐子送他了。”箭手道:“便宜他好肚髒,店家取飯來喫。”進忠道:“明日再去院前探信,看可曾開門。”箭手道:“不必去,還未開門哩。
早間州里差人送節禮。也沒有送得。“進忠道:”再等到幾時?如今將近年節,怎麼好?“箭手道:”爺還是一個人,我們還有家小,少長沒短,年下是欠負的,都來催討,一夜也睡不着。“進忠想道:”如今我要成這親事,他二人在此也不便,不如打發他們先回去,倒也乾淨。“遂說道:“卻是你們比不得我,你們事多人衆,我想你們在此無事,還恐老爺望信,不若我寫個稟帖,先打發你們回去罷。馬牌也把你們去,我回去時再向汪爺討罷。”他兩人千恩萬謝,感激不盡。遂拿了馬牌,到州里討了馬,次日五鼓起身,進忠道:“你到揚州代我致意陳少愚,說我不及寫書子。”候他二人應命別去,進忠到天明,便將行李禮物收拾停當。
傍午,有三四騎牲口到店門首來,問道:“揚州魏提控可在這裏?”店家道:“在裏面哩。”叫小二進來報知。進忠出來迎接,田爾耕同三四個朋友入來,一一相見坐下。進忠道:“遠勞下顧,旅邸茶湯不便,得罪,得罪!”
衆人道:“客中何必拘禮。”田爾耕道:“舍親多拜上,親事務望俯從。”進忠道:“異鄉微賤之人,怎敢仰攀?且是官身,事不由已,斷難從命。”爾耕道:“昨已說過,不必過謙,這幾位都是至親,故相邀同來作伐。”進忠道:“小弟有何德能,敢勞列位下顧。”那三人道:“舍親孀居孤苦,止生此女,每要招個好女婿養老,以圖照應。女兒也十分精細。今見老兄儀表,真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足以相當。”進忠猶自謙讓,爾耕道:“不必說,且到小莊權住,擇個吉期,再到舍親家入贅。”進忠道:“遠勞大駕,屈到館中少敘代茶。”爾耕道:“也好,就當謝媒罷。”遂同到館中坐下飲酒。
忽對面桌上一人站起叫道:“田先生爲何久不到小莊走走?”爾耕起身拱拱手道:“因爲俗事羈絆,疏闊得罪,新正再來奉候。”飲畢,遂相別出店。
到下處叫店主來算還了房錢,取了行李,同往嶧山村來。傅家置酒相待過,纔到田爾耕莊上住下。時已臘月二十二日,擇了二十五日吉辰,親去謝允,就備了四十兩禮金、八匹尺頭下聘,選訂正月十五日元宵佳節成親。終日田爾耕引一班鄉戶人家子弟,來同進忠賭錢、喫酒、頑耍。
不覺過到正月初七日,正在那裏擲錢,只見個小廝拿進請帖來道:“劉爺請酒。”田爾耕接來看,上寫着:“翌午肅治春盤,奉扳清敘,祈早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