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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了兩三日來辭行,送了他幾十兩程儀、幾色土儀。內中有一柄真金扇子,上寫著一首詩,後書自己名字。那詩不是別的詩,就是前日吊熊經略的那首詩,大意總是悲他的功名不終,爲奸臣所害。別後就都兩忘了。
那了明回到京師,常把這扇子拿在手中,見得他與現任官相交。這也是僧家之故態。偶然一日,有個施主周老三來請了明唸經,了明備了幾樣素菜留他喫酒,恰把扇子放在桌上。周老三拿起扇子,打開看了道:“好扇子!這劉鐸是誰?字到寫得好哩。”了明道:“是揚州知府,先做過刑部員外的,與我相好。這詩就是他吊熊經略的。”周老三道:“揚州是個花錦地方,有多少抽豐的?”了明道:“果是好地方,在天心裏哩,繁華無比。他也送了我幾十金。”周老三道:“劉爺好情哩。”了明道:“他是一清如水,一文不愛,他若肯要個把,一年就不醜了。”飲了半日,周老三把扇子搧著,作別而去,就忘記還了明。
走到半路熱起來,就把扇子從袖內拿出來搧。路上遇見一個表弟,叫做陳情,是錦衣衛楊寰的長班,站住談心。陳情道:“哥好華扇。”周老三道:“不是我的,是了明和尚的,才留我喫酒,我就搧了來。”陳情拿過來看道:“字倒寫得好。”周老三道:“這是揚州劉知府吊熊經略的詩。了明去打抽豐,他寫了送他的。”陳情看了,忽然笑道:“哥呀!恭喜你造化到了,包你有頂紗帽戴。我領你去見我們楊爺,定有個百戶之職。”周老三道:“怎麼說?”陳情道:“熊經略是東廠魏爺所惱的人,才殺他的。今劉知府做詩吊他,竟是與魏爺作對了。我同你去出首他,包你有頂紗帽戴。”周老三道:“沒要緊的事,何苦去害人!我不去,把扇子還我罷。”陳情拿住不放道:“如今由不得你了,你若不去,我就去出首了,連你也不得好。”周老三沒奈何,只得跟著他竟到楊指揮私宅來。
陳情進去,請了楊寰出來,將扇子呈上,說了緣由。楊寰大喜道:“好會辦事,你我都有場富貴的。”即把陳情做首告第一個,周老三倒是第二,竟到魏監私宅。
先見了掌家說過,伺候了半日,才見魏監出來。楊寰叩過頭,呈上詩扇,道其詳細。忠賢看了,卻不認得草字,叫過側首一個善書的掌家來讀與他聽,卻不懂詩中的意味。便道:“難爲你,咱上你一功就是了。陳情賞他個百戶,周老三賞他個校尉。”兩人歡天喜地的叩謝而去。次日,了明來周家唸經,問他要扇子,周老三道:“咱已送到魏爺處了,魏爺還要來尋你哩。”了明聽了,嚇得魂不附體。他又把陳情找了來,兩人商議定了嚇他,把他的衣鉢詐得罄淨,才放他逃走。
這裏魏忠賢便叫李永貞等來商議。倪文煥將詩一一解說與魏監聽。永貞道:“這也無憑,知道可是他的筆跡?”傅應星道:“前日殺熊廷弼,也是莫須有之事。今若再以文字罪人,不獨此心難昧,即朝廷亦無此律。”劉若愚道:“這也不是無因來的。若在一首詩上罪人,未免過苛,只好說他當日做刑部司官時,曾爲熊廷弼居間脫罪,且拿他來京再處。”果然忠賢出了個駕帖,差人來拿劉知府。官校來到揚州,劉公也不知其故,一路上打聽,才知是爲那首詩。劉公道:“從未見以文字罪人者。”便也揚揚而去,全不介意,同官校到京。揚州合城百姓感他恩澤,要進京保留他,扶老攜幼何止二三千人。又有鹽商等,因他加意惠商,各出盤費助他。衆百姓等劉知府進京,也隨至京,在通政司上民本,說他爲官清廉,欲保留再治揚州。後又在各官裏遞揭帖,也只當在鬼門上占卦。因此魏監也知他是個好官,也就不難爲他,止發在錦衣衛打了一頓,送到刑部寄監,說他代熊廷弼鑽刺說事,問了個罪。正是:
持戈荷戟向關西,五字裁成是禍基。
掩卷幾回傷往事,西湖雖好莫吟詩。
少不得要僉妻,一時尚未發遣。比時有個人叫做李充恩,本是嘉靖皇帝之女宣寧長公主的兒子,原任錦衣衛指揮。因同僚田爾耕與他不合,尋他的空隙,差番子手訪他的過失。聞他在家穿蟒衣,就去揭他,卻無實據。打聽得他家人李才做人奸滑,因壞了事,李指揮屢次責罰他。田爾耕便叫他去出首,許他有官做,叫他說主人身穿蟒衣,令家人呼萬歲,謀爲不軌。首在東廠。李指揮也去上下請託,費盡傢俬。只是田爾耕這班乾弟兄要扭他死罪,發刑部收禁,與劉知府同在一監。
漸漸相熟,李指揮談及前事。劉公是個口快心直的人,遂說道:“若論足下是長公主之子,也該看皇親面上,就是蟒衣,也是先朝賜駙馬之物,子孫也可穿得,怎麼把來陷害人?都是這起奸賊遇事生風。”不料被忠賢緝事的人來法司衙門探聽,恐有在監之人論他的長短,聽見他二人之言,忙去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