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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劉其光等四人正在華東飯店擁着妖姬說笑。忽聽見隔壁有個廣東人,在那裏應(引)吭高歌。在下嘗說聽中國人讀詩的聲調,約略可以代表各地的風俗節概。譬如江蘇人,他們讀詩時,無論是"黃河遠上","月黑雁飛",聲調中總帶着些金粉南朝的神韻。若到了山陝一帶,聽那些人讀詩,無論是"廬家少婦","雲想衣裳",也總脫不了拔劍擊柱的氣概。
所以,古時季札觀樂識十五國盛衰,實在是真有至理,不是空言欺人的。獨有廣東人的讀詩,聲韻奇特,比衆不同,那潮州一帶,更來得車勾輈磔格,不堪入耳。有許多潮州詩翁做出來的詩,不要說上下平分別不出,連平仄也時有錯誤。做既這樣,讀就可想而知了。
那天劉其光隔室,正有個廣東大名士,在那裏高吟他的佳作。王定侯原是個前清大挑知縣,於此道有些懂得的。便側耳聽着,用盡聰明,才聽出他兩句來道:"玉關春草王嬙墓,笠澤秋風張翰家。"便有個人說道:"卓翁,你這兩句雅贍清新,真是第三唱的絕作了。"那廣東名士笑道"你那’蝶苟化莊應悔夢,花如顧影也銷魂',把莊影兩字的蜂腰格也做絕了......"話沒有完,忽聽得一人突然問道:"你們知道葉樸齊做詩鐘,做了個亂子出來麼?"一人道:"他是個敲鐘名手,那裏就鬧亂子來。"那人道:"就壞在這名手二字上呢。有一次鍾題是’秦檜同蟋蟀',那老人家便不假思索,提筆寫了一聯道:’元帥精忠三字獄,相臣經濟半閒堂。'"衆人齊聲道:"慷慨悲憤,自是佳作,算什麼亂子呢?"那人笑道:"詩果然好。
只後來傳到了東海相公耳邊去,就有些不妥了。相公有天同着體已人說道:’葉某虧在我手裏,倘遇了別人,肯放他過去麼?'又說道:’名士的筆鋒徒足自殺。可知禰衡之死,其罪不盡屬黃祖一人呢。’你們想這亂子不是闖大了麼?"一個人笑道:"自黃沅文北來,倚着海內一人的文章資格,把都中顯貴調侃得如程不識不值一錢。那些仰慕風華的才子,都依樣畫眉的充起清狂玩世來。照葉樸齊這般輕滑,也須得個人來警戒警戒他呢。"一人道:"樸齊現有七子之譽,他同某公子行則聯袂,坐則接席。東海相公便真要做黃祖,怕奈何不得這主(位)知優渥的正平呢。"定侯聽着,心裏想:"這輩人大約就算是京裏的寓公名士哩。"想覓個門隙瞧瞧是那幾人。忽覺得一人在肩上拍了一下,鶯囀般的笑道:"菜冷了,請您入席。莫去管人家的閒事罷!"回頭看時,卻是自己叫的那個胡姬。便笑着隨他到席上。見矮子滿面怒容,氣吽吽的在那裏舉着大杯盡喝,其光、子文都向着他笑。定侯明知又鬧了笑話了,笑道:"郭先生怎又不快起來,可是姐妹們伏侍得不周到麼?"衆人又鬨然笑起來。
正笑時,忽見一個當差的喘噓的走了進來,向着定侯道:"那裏沒去尋過,不碰見劉二爺,還不知道在這兒呢。"說完,遞上個封件來。子文坐在定侯旁邊,留心看那封面上時,卻標着"急電"兩字,便知定侯有事,待著看他。只見定侯看着電報,登時眼眶中含了一包(泡)急淚,卻強止着不落下來。沉吟了一回,把電信塞在袋裏,回頭向那當差的道:"這電報是你經手譯的麼?"當差的答應了個"是"字。定侯正色道:"怕譯差了一兩字罷。"當差的呆了一呆,卻不敢說沒差。定侯喝聲"去罷",說還沒完,便又接着說道:"不許你亂講,你知道麼?"當差的摸不着頭腦,答應着自去了。定侯這時到底有些悲慘,其光問他時,他卻嘆了口氣道:"不圖鵠別,竟至鸞摧。我又聽鼓京華,不容即去。這’薄倖'二字,自知難免哩。"說完,唏噓不已。矮子是個莽夫,接着笑道:"死了個渾家,也值得這樣!定侯,你轉瞬是個觀察公,怕女孩子死絕了,沒個來做觀察夫人麼?"定侯瞅了矮子一眼,卻不言語。其光、子文忙岔話道:"你又發瘋話了。"一面卻竭力撫慰着定侯。
定侯總是不歡,辭着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