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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容川嚥下巧克力,總覺得徐旦有點不一樣了,可是聽到紅燒肉時,又好像還是那個剛滿月的小怪物。 他注視着徐旦的雙眼,道:“不可以讀取人類的思維,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爲。” 徐旦禮貌地點點頭,在徐容川的注視下把瞳孔調節回哥哥喜歡的淡琥珀色,然後微低下頭,吻住他的嘴脣,去嘗裏面殘留的巧克力甜味。 他吻得這麼理所當然,彷彿只是在做再普通不過的禮節性動作,以至於徐容川愣了兩秒纔想起來要躲開。 兩秒的猶豫已經足夠徐旦抓住機會,用觸手揪住了他的後衣領,不讓他躲。徐容川冒出一點怒意,小怪物察覺到了,立刻與他分開,人類的手伸到他的嘴邊,擦了擦柔軟的嘴角。 “很甜。”他露出一點開心的靦腆。 徐容川深吸一口氣,把這個明顯已經消化完畢的怪物推遠一點,嚴肅道:“徐旦,按照人類的倫理道德標準,我們之間今天所做的事是非常不符合常理的。也許你受到了異核的影響,這沒關係,我也不會生氣,但是之後我們不能再這樣。我是你的隊長,你的……好吧,如你稱呼的那樣,也算你的半個哥哥,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更純粹。” 徐旦歪了一下頭,似乎又變回傻乎乎的笨蛋美人,一副聽不懂的表情,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我愛你。” “我知道,”徐容川說,“我們一起經歷了生與死的戰鬥,我的身體正在因爲你的力量改變,血管裏甚至流着你賜予的血。你對我來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但,愛分很多種……” 徐旦露出笑容,因爲“非常重要”四個字而感到愉快:“有區別嗎?” 有區別嗎? 小怪物說得如此自然,連徐容川都陷入了片刻懷疑。 什麼種類的愛,有區別嗎? “人類把‘愛’字分成這麼多種奇奇怪怪的種類,只是在爲自己的濫情找藉口。”徐旦又說,“明明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爲什麼要把它複雜化?” 徐容川竟一時間無言以對。 過了會,他又找到了新的反對理由:“但是,這樣的事本質是爲了繁衍,發生在異性之間才正常,更何況我們不屬於同一個物種,存在生殖隔離,更不應該——” 徐旦說:“我當然可以變成女性,如果你需要,甚至也可以懷一個你的孩子。哥哥,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還是像我一樣的小怪物?” 徐容川被這種可能性驚得足足半分鐘說不出話來,然後挫敗地發現自己竟然說不過他,神色複雜地掏出了萬能句式:“徐旦,你跟之前不一樣了。” 徐旦:“我沒有變,只是學會了一些新的表達方式。哥哥不喜歡嗎?” 說着,見徐容川無力反駁,他認爲已經說服了眼前這個固執的男人,再次湊過來,試圖親吻他,卻被再次無情地擋住。 徐容川已經炸了毛:“親來親去的,還有那些……到底在哪裏學的?!” “我繼承了混沌關於‘慾望’的記憶,從裏面學到了很多知識,”徐旦很有求知精神,“不對嗎?我看到趙錚就是這樣愛沈山蒼的,他也非常非常地愛,超越了人類的那種愛。不過……哥哥沒有蛇尾,可能會不太一樣。”徐容川:“……” 他對混沌的恨意又多了一層:“不允許跟混沌學這些壞毛病!現在既然你已經消化完了,我要去洗澡,洗完澡要回盤古,不要跟過來。” 走了兩步,他又回過頭,盯住蠢蠢欲動的徐旦,強調:“不要跟我。” 徐旦看着他強挺着背地進了浴室,還把門從裏面反鎖,忍不住在浴室門口徘徊,聽着裏面嘩嘩的水聲,觸手變形,鑽進鎖孔裏:“哥哥,需要幫忙嗎?” “不要煩我,”徐容川說,“讓我靜靜。” 好吧。 徐旦可惜地鬆開門把手,回味着相擁時哥哥臨近崩潰又無可奈何的寵溺神色,像剛出生時那樣,把觸手扭成開心的麻花,哼着小調,開始更勤勞地裝飾愛巢。 徐容川裹得嚴嚴實實出來時,正看見小怪物四根觸手兩隻手一起忙碌,把毛巾系成了蝴蝶結,在天花板上掛滿未知物體凝結成的愛心和星星,還做了一把雙人的椅子,上面全是凹凸的顆粒。 “……你在做什麼?” 小怪物頭也不回:“我在築巢。” 徐容川:“……” 混沌開着酒店吞食慾望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的吧? 徐旦似乎已經把這個邪惡能力變爲自己的風格?要抱抱?築巢?蝴蝶結?愛心?…… 他居然感覺到心酸的安慰,在經歷了那麼慘烈的戰鬥之後,失去了無瞳之眼的徐旦仍然是徐旦,是那個他所熟悉的孩子氣小怪物。 他從身後拍拍徐旦的肩膀,道:“我需要儘快回盤古,確認大家都已經安全。” 徐旦臉上快樂的笑消失了。 “你不喜歡我築的巢嗎?”他凝望着徐容川,雙眼慢慢溼潤,“對不起,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徐容川最見不得徐旦這副模樣,一看到含淚的淡琥珀色雙眼,他無法控制地會回憶起把獨眼生挖出來的小怪物,心臟忍不住慢慢收緊。 “……不,我很喜歡,”徐容川摸摸他的頭髮,溫和地說出了違心之話,“但我必須要回盤古,作爲補償,我給你做紅燒肉,好不好?” 徐旦猶豫。 “乖。”徐容川又道,“就把巢留在這裏,下班回來再築。” 這句話終於說動了徐旦,他重新露出笑容,捲住哥哥的手,道:“好。” 接着,黑色的封閉空間終於打開一道口子,正是門的方向。徐容川鬆一口氣,有些急切地轉身,正要去拉門把手,卻見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陳蘞立在門口,三個腦袋又驚又喜地看過來。 “川哥,小旦,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徐容川心虛地後退半步,徐旦已經擋在他的前面,將他卷出臥室,把愛巢重新封閉。 “陳隊,你好。”他有模有樣地打招呼。 “大家都擔心死了,”陳蘞一邊拉住徐旦,一邊要拉徐容川,“快跟我回盤古,杜若和文隊兩個急得一天都沒喫飯!” 徐容川的手沒拉到,只拉到了半截觸手。 陳蘞:? 徐容川咳嗽一聲:“現在就回盤古。大家都怎麼樣?唐蘇木和厄運……” 這兩個名字讓陳蘞的眼睛暗淡下去,沉聲道:“他們現在已經進了黑色名錄,盤古絕不姑息任何叛徒,但以唐蘇木和厄運的能力,想要短時間內找到他們的蹤跡並不是那麼簡單。” 徐容川想起徐旦消化“慾望”時的危險過程,搖頭道:“厄運之眼不一定會這麼順利地吞噬混沌,走,回盤古再說。” 陳蘞開車,一路滔滔不絕地講盤古這兩天怎麼重建,怎麼改變力量體系的思路。徐容川聽得認真,很快,車行駛到熟悉又陌生的盤古大道。 車速慢慢平穩,停在距離盤古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地方。 限行,修路,以盤古爲圓心的方圓五公里範圍一律放置“野獸出沒,禁止進入”的警示牌,許多僞裝成工人的機械人在清理戰爭後留下的廢墟,將破碎的路面石塊幾卡車幾卡車拉走。一邊清理,一邊修建新的馬路。 不僅僅是馬路,曾經鬱鬱蔥蔥的防護林已經化爲焦黑的荒地,在混沌隕落時又被血雨浸透,裏面滲出詭異的暗紅色,帶着邪惡能量氣息,不少地方長出了千奇百怪的變異“植物”:像白骨一樣光禿禿的枝幹,長滿眼球的樹葉,滿是尖牙不停蠕動的食人草…… 就連頭頂的天空,越靠近盤古,便越陰沉黯淡,厚雲壓頂,偶爾有血色的閃電劃過,盤古門口重新升起的和平旗幟簌簌作響,在連綿的陰雨中被打溼。 三人跨過警示牌,有些沉默地走進荒地裏。 徐旦側頭,看了看徐容川凝重的側臉,伸手握住哥哥的手掌。 陳蘞道:“林隊在這裏做了虛擬投影,如果普通市民經過附近,看到的是幾天前一切正常的景象。” 徐容川低聲問:“犧牲者……” 陳蘞三個腦袋同時低頭,盯着腳下不平整的地面:“文職人員撤離及時,傷亡很少,戰鬥人員……大半負傷,小半已經出現變異,正在封印倉觀察,犧牲者六名,我們清醒之後,親自將他們埋進英雄林裏,給他們的親屬發放了撫卹金。” 徐容川比誰都清楚這個流程,早在他還只有九歲、徐望海還穿着開襠褲喝奶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盤古的工作人員,就是上門爲他們發放豐厚的撫卹金。 那時,來的是前前一倉隊長,那個高大的中年男人把寬大的手掌放在徐容川和徐望海頭頂,跟他說:你們的父母是全人類的英雄,爲了最崇高的正義奉獻了一生。 徐容川也低下頭,望着黑紅色的土地,每走一步裏面都像要滲出血。這個力量越發強大的神祕世界裏,難道真的只充斥着絕望、分離、死亡和瘋狂? 忽然。 視野裏的景象開始變了。 土地裏的血色在一點點褪去,回到最豐沃、最具生命力的黃褐色。變異的植物們被未知力量淨化,恢復到無害的狀態。從這片飽經傷痛的土地中,飛快長出鬱鬱蔥蔥的新的生命,抹平所有腥臭的血肉焦味,甚至他們的周圍開出了一片嬌豔欲滴的玫瑰叢,沾着露水,在微風中喜悅地輕輕抖動。 徐容川頓住腳步,驚訝地注視着這一切,然後轉過頭去,看向身邊的徐旦。 徐旦淡琥珀色的眼睛裏面映着他影子。 “哥哥,不要難過。” 他說。 混沌的慾望以墮落和毀滅爲名。 而徐旦的慾望以愛和拯救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