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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細觸手悄悄鑽進袖口,停在左胸之處。那個地方正怦怦跳着,昭示着心臟主人處於強烈的情緒波動之中。徐旦想看看哥哥是不是還在難過,看看玫瑰花是不是他所喜歡的品種,又記得他叮囑自己不能隨便翻閱思想,於是只好可惜作罷。 他摸了摸哥哥微潮的手心,被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反握住。 徐旦高興地抬起頭,看到徐容川在衝他笑。 “謝謝。”徐容川說得很認真。 陳蘞擁有三個腦袋卻偏偏是全盤古最遲鈍的人,絲毫沒察覺到氛圍哪裏不對,很開心地插嘴道:“啊,這是小旦吞噬混沌之後覺醒的新能力嗎?可幫了大忙了,我們都發愁該怎麼淨化這幾片地呢!” 徐旦道:“混沌隕落時的怨氣停留在這裏,可以與我的心臟共鳴。我將它們吸收到體內做養分,味道……嗯,不怎麼樣。” 說着,他看向徐容川,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期待:“想喫紅燒肉。” 徐容川笑道:“好。” 徐旦立刻攥緊他的手。 三人經過玫瑰花叢,步行走向傷痕累累又散發出新生機的盤古。徐容川被徐旦牽着手,一點點打量周圍生意盎然的植物們,許多回憶翻滾,醞釀出從未有過的情緒。他的目光轉移到徐旦身上,直到陳蘞一直走到很前面,他輕聲開口:“小旦,你也是神嗣吧?” 徐旦貼着哥哥的肩膀,搖頭:“神嗣是什麼?不知道,我一破殼便只看到你,別的都不記得。” 徐容川又道:“盤古雖然沒有官方信仰,但從不禁止個人信仰,因爲在這個人類無比渺小的世界裏,總需要相信點什麼才能活下去。” 徐旦翹起嘴角:“那哥哥有信仰嗎?” “沒有,我從來不信任何神明,也不認任何命運。”他在這裏停頓兩秒,注視着徐旦乾淨純粹的瞳孔,“但如果你是神嗣的話,我想,神祕世界也許會因爲你變好一些。” 徐旦的心跳漏了半拍,像是預感到了徐容川接下來要說的話,眼睛一點點變亮,手心因爲緊張而輕微地出起了汗。 “你要說什麼?”他迫切又專注地問。 徐容川道:“對象是你的話,我願意嘗試接受一個信仰,做你的眷者,你的陪伴者和見證者,就像唐蘇木信仰厄運之眼那樣。” 徐旦呆住。 他有預感哥哥會說點什麼,但這句話遠出他的意料。 他好幾秒都沒有說話,徐容川說的每個字他都能理解,合在一起卻變成了過分甜蜜、甜蜜到無法立刻吸收的情話。他全身的毛孔都張開,觸手像被電到一樣輕輕抽搐,額頭甚至冒出了汗,瞳孔一動不動地盯着徐容川一張一合的嘴,只覺得絢爛的煙火在他的眼前綻開。 以他爲圓心,所有的花都開了,盤古被花的海洋包圍。 他喃喃道:“哥哥,你是說,你也愛我嗎?” 徐容川:“……” 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牽強一下也可以這麼理解……? 走在前面的陳蘞因爲花發出驚歎聲,轉過頭來看他們,徐容川想把手抽出來,但徐旦死死地抓着他,堅定地要等他的回答,於是他只好快速點點頭,輕咳一聲,低聲“嗯”一下。 徐旦露出燦爛的笑容,腳步開始發虛,如果不是地心引力還牽着他,他也許會飛起來,飛到天上去。 愛成爲了最好的滋養,“慾望”的力量進一步被激發,盤旋在盤古上空的厚重烏雲逐漸散去,陽光終於照進這片飽受傷痛的土地,照在門口的和平旗上。 白玄明推開隊長會議室的窗戶,被陽光照得眯起眼睛,看向天空。 文術剛接受完人體改造,蛇尾綁着機械支架,推輪椅離開大廳,望着陽光下的花海。 林半夏給關節擦抹特製機油,擦到一半,半機械半人之心感受到能量波動,站起來拉開了窗簾…… …… 半小時後。 會議室。 盤古現存隊長們終於全部到齊,只是短暫分離了兩天,再見到這些同伴,感覺已經恍若隔世。 徐旦不想離開哥哥身邊,混入隊長之中,挨着哥哥坐,支着下巴盯着徐容川看。 徐容川的目光一個個滑過同伴們。 白玄明像是被縫合起來的破布娃娃,臉上、手臂上都帶着縫合針線,那針線似乎是有生命力的東西,在他血肉裏輕輕蠕動,快速修補。兩天的時間,部分傷口已經只剩淺淺的痕跡。 察覺到他的目光,白玄明道:“還記得你們出混沌任務時帶回來的屠夫異核嗎?我的副隊爲了救我,選擇獻祭那個異核,萬幸……他成功了,把我從裂開的肉塊重新縫成完整的人。” 說着,他又少年老成地抱起胸:“也算因禍得福,被混沌擊碎之後,我的能力上限得到了很大提升。就算現在覈能之火熄滅,我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創造能量罩。以後你們出任務,會擁有更好的耳機信號。” 徐旦摸了摸脖子上的限制項圈,道:“能量變強了。” 白玄明點頭:“這也是進步之一。我陷入昏迷之後,厄運之眼利用失效的限制項圈,鑽了契約書的邏輯bug,把自己修改成已脫離盤古的免責異化物,我們修補了漏洞。” 旁邊的文術笑道:“小白回盤古後兩天兩夜沒睡覺,壓力大到被副隊拎去看心理醫生。你們啊,衝起來一個比一個不要命,背起鍋來又一個比一個積極,恨不得把整個盤古都背在自己肩上。” 他狠狠地把小白的頭髮揉成雞窩。 徐容川轉頭看向文術打滿支架的蛇尾:“你的蛇尾怎麼回事?” 一邊的杜若道:“文術醒來後出現了變異傾向。” 徐容川心一突,皺起眉:“污染?” 文術甩甩蛇尾,道:“也算污染的一種。戰爭之後,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出現變異,變異方向一致,都是從人類進一步朝非人轉換。但因爲混沌已經隕落,變異並不嚴重,在可控的範圍。” 徐容川忽然發現,今天的文術居然紮了頭髮,頭繩用的是女性化裝飾,頸間和耳垂都戴了柔美的項鍊和耳環,上半身穿的襯衣帶着蕾絲點綴。 “變異的副作用,‘蛇’的意識又覺醒了,帶來強大的力量和麻煩的糾纏,”他嗓音柔美沙啞,“在和他多年的爭鬥中,我最近短暫落於下風。” 文術是雄蛇和女性的結合,雌雄同體。而他要求大家用“他”這個稱謂,是與蛇的交換與和解,把性別讓給他,以此換取意識的控制權。
所以,今天他重新開始女性化裝扮,是因爲和解短暫失效? 徐旦忽然望向文術,凝神片刻,勾起嘴角道:“你看起來……” 文術白蔥般的手指擦過徐旦的鼻尖,低聲輕笑,道:“沒錯,我現在每時每刻都想發情,想用蛇尾慢慢纏住他或者她,讓他們在窒息和極樂的邊緣掙扎呻吟,想侵佔,想讓人替我產下蛇蛋……” ……你這個問題太嚴重了! 徐容川無言兩秒,拍開他的手:“別帶壞我家小孩。” 徐旦趕緊躲到哥哥的身後,觸手纏住他的手腕,裝乖。 文術眯眯笑:“哎呀,你家小孩?放心,我還是人類,沒有輸給那條畜生,不會喫掉你家小孩。” 徐容川心慌,又警告地看了徐旦一眼:“也不能給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文術擺擺手:“好好,知道了。” 林半夏開口:“文隊,需要我提供相關領域的機械人嗎?” 文術眼睛一亮:“你新研發出來的嗎?太需要了!再不發泄一下,我怕我真的被那條蛇弄死。” 徐容川望向林半夏,林隊一如既往面無表情,機械手指夾着機械煙,用機械的肺“抽菸”。兩天不見,林隊的氣息同樣明顯加強了,更加冰冷,更加……像機器人。 所有人都從戰爭裏獲得了提升,或者說,從戰爭裏遭受了污染。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徐容川聽衆人閒散地聊了一會天,等到沉悶的氣氛逐漸緩解,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道:“有件事情我需要說明一下。” 衆人停下話頭,都望向他。 徐容川在自己的手掌上劃了一道,徐旦立刻皺起眉,又被哥哥安撫地捏了捏放下桌下的手心。 安靜的會議室裏,在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新鮮劃開的傷口詭異復原,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來多少。 文術皺起眉:“你……” 杜若臉色也很難看:“是因爲唐蘇木那一槍?” 徐容川收起匕首,道:“唐蘇木擊中我的心臟,爲了救我,徐旦挖出自己的眼睛。如你們所見,我獻祭成功了,從徐旦身上得到了強大的再生力量,體能和靈感也超越人類的上限,有了極大提升。” “但是,按照原則,六倉隊長必須由普通人擔任,我已沒有隊長資格,申請內退。” 房間陷入沉默。 變強或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他們卻沒有一人因此感到高興。 因爲變強同時也意味着要付出更可怕的代價,會徹底失去做人的資格,成爲世人眼中惡心的怪物。文術曾不止一次跟徐容川說“真羨慕你啊,可以做一個純粹的人類”,杜若也時常叮囑他出任務一定小心,千萬避免遭遇污染。 而自盤古成立以來,也立下了一條鐵律——六倉爲最特殊的倉隊,擁有最高的獨立權限,隊長和副隊都必須由普通人擔任。 從神祕力量開始在全球甦醒開始,誰也不知道,這場“變異”的終點是人類還是怪物。所有被譽爲英雄的超能者,同時也是人類需要防備的變異者,就像唐蘇木,沒人清楚他的舉動是出於自願還是出於污染,他的叛逃給了盤古一個慘痛的警醒。杜若長長嘆氣。 “先做能力研究和基因測定,”杜若說,“也許你的基因沒有變化,仍然可以被判定爲人類呢?” 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大家心裏都清楚,但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徐容川點點頭,緩和氣氛笑道:“也挺好的,不然以我的倒黴程度,遲早會死在哪個任務裏。” 說完,房間短暫安靜。 杜若看向徐旦,忽然道:“謝謝。” 徐旦:? 他不清楚他爲什麼向自己道謝,只要哥哥活着,哪怕拿自己來獻祭也是應當的事情。與杜若有什麼關係? 杜若卻非常認真地走過來,伸手抱了抱徐旦。 徐旦愣住。 他不明白。爲什麼? 文術也推着輪椅到了徐旦的身邊,蛇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謝謝。” 陳蘞彎起三雙眼睛,揉揉徐旦的頭頂:“謝謝你,小旦。” 白玄明和林半夏同樣低下頭:“多謝。” 徐旦茫然加深,站起身,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看向哥哥。徐容川正微笑着看他,眼睛裏帶着翻滾着他看不懂的情緒。 他們……爲什麼謝我?人類好難懂啊。徐旦揪住哥哥的衣袖,甚至想要用能力看看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又被哥哥拉住了不小心探出來的一段觸手。 杜若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謝謝你救了容川,謝謝你保護了所有人,謝謝你守衛了盤古,謝謝你把盤古周圍變成花海。小旦,你是我們的英雄。” 我……嗎? 徐旦紅了耳垂,不適應與哥哥以外的其他人類之間的羈絆,下意識想否認:“我沒有想這麼多,只是想保護隊長。” 不知不覺中,他用的是“隊長”,而不是“哥哥”,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衆人都善意地笑起來,怕他尷尬,轉移開話題,聊着要不要給他補辦一個滿月宴。徐旦仍然站在旁邊,瞳孔忍不住360度旋轉,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房間裏除了哥哥以外的人類,試圖從他們的神色舉動中更瞭解人類一點。 不明白,不理解,很難懂……但是,好像還不錯…… 他想。 他們說他是所有人的英雄誒。 徐旦悄悄勾起嘴角,朝徐容川的方向挪了半步,貼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