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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刺透腦花,腦髓湧進口器之中。 無數知識隨之灌入大腦,徐旦的黑色單目瞬間變爲綠色,裏面閃着意義不明的字母和數字。 知識會有攻擊性嗎? 徐旦曾以爲智慧之主只有知識,缺乏強攻擊力的手段,纔會把自己藏身在層層夢境之後。 直到現在,他試圖吞噬智慧之主時,才意識到這場戰爭剛剛開始! 大腦無法承受過於龐大的信息,腦袋開始膨脹,額頭變得滾燙,填鴨式灌入的知識帶着瘋狂的污染,把屬於徐旦的自我意識排除在外。 他被知識攻擊了最脆弱、最不設防的地方。 難以用常理來理解的畫面從他眼前不停閃現。他看到了太陽,太陽是一個巨大的肉團,正在蠕動着,分化出一個接一個小肉團……然後是月亮,月亮陰冷恐怖,潔白的月盤上佈滿密密麻麻的半透明蟲子……接着山川破碎,世界規則崩塌,蘋果倒着落入空中,白天與黑夜顛倒,海洋變成岩漿…… 每閃過一個畫面,瘋狂便加深一分,短短十數秒內,徐旦理智全無,變爲一個混亂的知識容器,纏繞着智慧之主的觸手不知不覺鬆懈。 “滋味如何?” “呵呵。” “知識才是世界規則的構成基石,只有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當你吞噬知識時,知識也會將你吞噬……!” 智慧之主已經將自己從土中連根拔起,與千萬市民相連的血管也跟着斷開,祂的樹形縮小,化爲一個不超過成年人高度的球,將徐旦反包裹在其中,肉球外殼迅速硬化,像一顆巨型種子落在地面上,再沒有動靜。 祂放棄自己多年來在g市的經營,只爲誘捕徐旦! 殼體內部,智慧之主的本體等同於一個大型胃袋,不停蠕動擠壓,分泌消化液,試圖分解徐旦的□□。 與此同時,祂的精神力量刺透徐旦陷入瘋狂的大腦,將他的精神一點點同化。 徐旦已經失去意識,他無知無覺,眼前一片黑暗,迷失在更高次元的神祕之中。 …… 原來這就是世界的真相…… 太陽…… 月亮…… 屬於神嗣的無法反抗的宿命…… 一切終將走向末日,毀滅之火已經在祂的注視中燃起…… 所有的掙扎都是無用的,所有的愛都將失去意義…… 好想結束絕望,卸下肩上沉重的宿命,讓塵土歸於塵土…… “徐旦!!!!” 徐旦猛地睜開眼。 嘭、嘭、嘭! 子彈不停射在殼體外部,傳至徐旦的耳朵裏只剩下輕微的響聲,這響聲卻如同平地驚雷,將他從一片混沌之中驚醒。 誰? “徐旦!醒醒!!!” 徐旦被消化到只剩骨頭的觸手動彈起來,一個詞出現在他混亂的大腦裏,憑藉本能迅速擴散,眨眼便佔據了他的全部注意力,把過剩的神祕知識擠出腦外。 “哥哥。”他想。 以這個詞爲圓心,他的自我意識開始重構,力量體系又一次找回基石,愛意和慾望充斥起心臟,從觸手的白骨上長出新的血肉。 他睜開眼,豎起耳朵。 “徐旦,徐旦!”徐容川在焦急地喊他的名字。 哪怕已經陷入絕境之中,聽到那道聲音,他依然感到了甜蜜。 甜蜜成爲最好的養分,他的肉身迅速恢復原狀,智慧之主的污染也被排除到大腦外部。 記憶和人格歸位,徐旦從茫茫的意識海洋裏找到了回家的路。 “啊,好險。”他痛得直吸氣。 “還好哥哥沒有跟進來,不然……被他知道我差點連他都忘了,回去之後一定會罰我睡馬桶蓋的。” “對了,忘記回答你了,知識的味道確實不怎麼樣。” “但是,”徐旦露出一個屬於怪物的笑容,“我們之間終有一個要吞噬另一個,被吞噬的只能是你,因爲我還有無法捨棄的家室。” 話音落地,徐旦的肉身無限變大。 他重新鏈接到g市居民,與智慧之主不同,他不需要“血管”,只要有生物的地方,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因爲愛與慾望是所有生物無法抑制的本能。 消化的進度被打亂,從狙擊槍都無法打破的堅硬殼體內部,突然探出數條觸手,將球體反裹住! 徐容川看到觸手上熟悉又醜陋的花紋,大鬆一口氣,捂住流血的眼睛。 徐旦也觸碰到了哥哥的情緒,精神一振,開始反向吞噬智慧之主。 兩道意識撕咬糾纏,爲了避免再次被知識沖毀理智,這次的他耐心十足,甚至沒有分泌消化液,僅僅用吸盤的尖齒吞嚥智慧之主的肉身。 比起吞噬,這更像一場融合。 無論是智慧之主吞噬徐旦,還是徐旦吞噬智慧之主,他們在慢慢變成同一個體…… “你看到了世界的終結,爲什麼還不願放棄?”智慧之主的聲音飄渺不定,時而尖銳,時而憤怒。
“你的堅持只會帶來毀滅,給所有的神嗣,和你在乎的那些螻蟻。” “還要執迷不悟嗎?虛妄之子!” 沒有回答。 徐旦的觸手蠕動,殼體在他身下發出難以承受的“咔嚓”聲,接着嘭地炸開! 智慧之主的聲音漸弱。 帶着活性的肉塊濺得滿地都是,徐旦的身體已經膨脹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那隻黑色的眼睛裏,一半被綠色佔滿。 他開始硬化,一半的觸手像樹枝一樣立起,一半的觸手紮根進地面,朝着樹的形態接近。 在他的胸腔裏面,一顆綠色的心臟正在跳動,兩個神嗣的力量徹底融爲一體。 主的慾望。 主的智慧、知識與制度。 主的虛妄,還有…… 數個權柄融合,夢境開始崩塌,現實世界裏時間正轉到午夜十二點整,宇宙在這一刻發生變化。 …… 盤古。 數名超能者從睡夢中莫名驚醒。 陳蘞今天值班未睡,他懷裏的毛毛忽然炸毛,尖銳地嘶叫一聲,狠狠地撓了他一爪,然後躥進牀底夾着尾巴瑟瑟發抖。 陳蘞摸摸傷口,三個腦袋輕動,拉開窗簾,望向天空的月亮。 一板一眼躺在牀上的白玄明同時睜開眼睛,敏銳地察覺到力量波動,他加強了盤古的防禦,然後光腳走向一倉的天井。 杜若正在盤古頂層整理神祕學資料,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襲擊了他,他捂住胸口,額頭冒出冷汗,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窗外。 愛麗絲剛剛入睡,又忽然在此刻尖叫起來,瘋瘋癲癲衝進了隊長蘇冬夏的房間裏,大喊着“祂要醒了宇宙在變化”,從雙目流出血液,最後倒在隊長懷中徹底昏迷…… …… 濃郁的黑暗裏。 唐蘇木的眼睛裏已不再有瞳孔,取而代之的是滿目星辰。他被擊穿的心臟被新的能量體替代,能量體一收一縮傳送着血液,維持這具脆弱人類肉體的運轉。 他感知到什麼,抬起頭,他身邊的厄運之眼也輕輕飄到半空。 “很抱歉,我的神明大人。”唐蘇木開口,“看來,命運這次站在虛妄的一邊。世界接下來會走向何方?……未來似乎在變得模糊。” 厄運之眼沒有開口。祂的六隻不同顏色的厄運眼裏,一半星辰,一半黑暗,智慧之主用夢境僞造的異核已經消散,祂不甘心地眯起眼睛,脊椎盤繞,看向天空。 …… 更遠的千里之外。 龐大的肉塊停止蠕動,一個猩紅雙眼的女人推開窗戶,輕輕撫摸高高挺起的孕肚。 她撩開衣服,讓月光的陰性力量流淌在臉上,於今夜詭異的月光之中,分娩出一個血肉模糊的怪物…… …… 窗外是無缺的滿月。 月光格外皎潔、格外明亮,像一隻冰冷的瞳孔,將陰森的視線投向整個地球。 然後,月亮眨了一下眼。 世界在瞬間陷入黑暗,又在瞬間恢復原狀。 有什麼變了,又好像這一幕只是所有人的錯覺。 徐容川的靈感像一把刀子一樣瘋狂攪動他的大腦,他感到自己的五感被拔高到恐怖的程度,力量充斥着每個細胞,一些不屬於人類的“神性”注入體內,帶來高高在上的俯視感。 是徐旦帶來的變化嗎? 他擔憂地走進巨樹。 在他的身前,徐旦化成的巨樹重新開始縮小,很快,觸手消失,熟悉的人出現在夜霧之中,柔軟髮絲被微風吹起,玫瑰般的嘴脣帶着淡淡的笑意。 笑容沒有溫度,徐容川一下停住了腳步,握緊手中的槍。 是徐旦,還是……智慧之主? 遲疑之中,月光逐漸驅散夜霧,照亮了徐旦的臉龐。 那張臉明明熟悉到可以閉眼描繪,此時在月光下又顯得如此陌生。 他俊美得如同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神祇,明明站在數步之外觸手可及的地方,卻好像與徐容川相隔千萬裏。 尤其是——他左眼純黑,右眼是流動的綠。徐容川一對上那雙眼睛,便產生強烈的暈眩。等暈眩過去,再定睛去看時,眼睛裏已經恢復了漂亮的淡琥珀色。 無法觸碰,無法直視,不可言狀。 徐容川腦中冒出這三個詞,竟第一次生出了渺小之意。 他仍不敢確認眼前之人是那個愛撒嬌的徐旦、還是某種於人類天差地別的怪物。扣着槍的手動了一下,往後退了半步。 接着,遙不可及的人邁步向他走來。 徐旦臉上帶着笑意,腳步聲輕柔地迴響在空曠大地,不急不緩地走到徐容川的身前。 徐容川從他身上聞到了冷冽的血腥氣。 他伸出手,溫柔地握住徐容川冰涼的右手,然後將他摟進懷裏,在他耳邊道:“哥哥,抱歉,讓你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