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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班說:“軍中工匠都是仔細挑選,身家清白的人。他們忠於大宋,明白身上的重擔,不會有人泄露。”趙盞說:“我相信你們都是忠臣。但這類事情,連家人朋友都要保密。雖說不是有意泄露,要是無意,一樣是重罪,別說我沒提醒過你。”武班說:“小王爺放心。工匠軍士都和家人住在一起,平時都有專人管理。稍後我再重點警告他們,把嘴巴都閉緊了。”趙盞說:“你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就行。怎麼軍士的家人也在軍營裏住?只是軍官,還是尋常士兵都如此?”“尋常士兵也是這樣。”“那是爲什麼?士兵爲國盡忠,難道他們的家人都是人質嗎?”武班說:“這下官不敢亂說。大宋歷來的規矩。”趙盞說:“你帶我去看看。”武班問:“小王爺要看什麼?”“去那些兵士家屬的住處看看。”“小王爺,到了午飯時間,喫了飯再去吧。”“就去那喫。我看看他們都喫些什麼。”武班說:“他們喫的自然不會太好,小王爺千金之軀,怎麼能喫那些東西?”“他們能喫,我怎麼就不能喫?你別廢話,這有什麼祕密不能讓我看嗎?”武班說:“小王爺想看什麼就能看什麼。下官帶你去就是了。”
軍營西邊,有一大片木頭棚子。下過了雨,地上都是泥濘。許許多多的女子穿着髒衣服坐在門口,有的縫補衣衫,有的揉搓繩子製作弓弦,還有的端着破陶碗喝着稀粥。一些四五六歲的孩子在泥濘中跑跳追逐,幾個孩子連褲子都沒有。武班說:“小王爺,地上難走,就在這看看吧。”趙盞踏進泥裏,武班只得跟隨。許多人見了趙盞的綢緞袍子和武班的武將紅衣,都先後站起,奇怪的看着他們。孩子也都趕緊跑到了大人身邊。武班說:“年紀稍大一些的男孩都在軍中跟隨訓練。女孩學習一些縫縫補補的活計,以備家用。這裏都是些婦孺老弱。”趙盞說:“我在金陵城的巷子裏見過的乞丐,都比這裏的生活條件更好。難道他們真的是士卒的家人?”武班說:“軍官的家還好些,尋常士卒就住在這裏。除去白天訓練,晚上還要回來整理盔甲兵刃,很多人家連油燈都點不起,需要摸黑做。”趙盞說:“這麼對待將士,景王他怎麼想的?”“這事不能怪王爺。朝廷的軍費本就有限,需要時時刻刻防備金人。軍費都用在了招募,軍械和訓練上,這裏實在沒有多餘的錢了。”趙盞不說話,走到一個茅棚前,武班趕忙替他撩開草簾。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茅草屋裏陰暗晦澀,統共不過十平米。角落蜷縮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見了趙盞,將頭深深埋在牆角,不敢去看。趙盞彎腰走進去,一腳深陷進泥裏。原來屋裏的地下同樣潮溼,上面鋪着一層薄薄的稻草。不禁問:“他們就在這上面睡?”武班嘆了口氣。“是。江南本就多雨,許多人因此害了腰痛背痛的毛病。”趙盞看看四面透風的木牆,上面掛着一兩件舊衣服。門口方石頭上擺着個陶碗,裏面是小半塊黑色的餑餑。除此,小茅屋裏什麼都沒有了。他將餑餑拿起,聞起來有些發酸。武班忙道:“小王爺,喫不得了。”趙盞問那孩子:“好孩子,這是你喫的嗎?”那孩子點點頭。趙盞費力的咬下一小口,在嘴裏仔細嚼着。武班說:“小王爺,你要是喫了拉肚子,下官擔待不起,吐出來吧。”趙盞咬牙嚥下。“我曾經受過窮,卻窮到喫些什麼變質的東西。士卒和家人就喫這些,他們怎麼打仗。”對那孩子說:“好孩子,來叔叔這。”那孩子見他面容和善,不似壞人。小心的走了過來。趙盞將他抱起,走到茅屋外。中午時分,一些士卒回來喫飯,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武班說:“這是景王爺的嫡子,來看望大傢伙了。”衆人齊齊下拜。趙盞忙說:“地上都是泥,你們快點起來。”人們依言站起,卻不敢抬頭。趙盞說:“讓你們生活的這等窮苦,是景王的錯。我回去跟他說,讓他想辦法。你們爲國而戰,都該獲得更好的生活。”周圍寂靜一片,沒人出聲。趙盞心說:“他們怕是根本不相信我的話,該怎樣讓他們相信?他們以爲我高高在上,不可觸及,那我就放下身段,他們就能相信了。”他將孩子放下,咬了一口黑餑餑。“今天中午,我在這喫飯。你們喫什麼,我就喫什麼。歡不歡迎我?”衆人這才陸續的抬頭偷偷看他,沒那麼多的驚懼了。不知是誰喊了句:“小王爺到我家喫。”餘人跟着叫喊,周圍頓時一片喧鬧。趙盞被人羣簇擁,走在泥濘裏,喝着稀粥,喫着硬餑餑。有人還將珍藏許久的臘肉和老酒取出來招待他。趙盞忽然覺得,相比外出遊玩騎馬,這樣有意義得多。酒足飯飽,衆人圍着他坐着。有人問:“小王爺,你說讓我們過上好的日子,真的假的。”趙盞說:“我說過的話,就會兌現。”“那怎麼才能過上好日子?”趙盞說:“我得聽聽你們的想法。跟我說說你們想象的好日子是什麼樣的。”有人說:“我想要住在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房子,不透風,不漏雨,有牀住。”有人說:“最好有窗有門。”有人說:“要是路上能鋪磚,不用滿腳是泥就更好了。”有人說:“希望孩子能上學堂。”“別讓我們自己修理鎧甲兵刃,訓練之後,能有時間跟家人在一塊休息。”有人說:“要是隔三差五能喫一頓肉喝一頓酒,可美了。”“周圍沒有醫館,軍中的大夫太少。”有人說:“要是能再討個婆娘做媳婦,生個娃娃,我死在戰場上,也給家族留後了。”士卒和家人們不斷的說着理想中的日子,眼裏閃爍着光芒。趙盞眼裏泛着淚光。有個遮風擋雨的房子,能喫的好一點,生病了有大夫治療,孩子能得到教育,娶妻生子,陪伴家人,全是人之常情,最基本的需求。而此刻,在他們看來,竟然都成了最大夢想。大宋有紙醉金迷的一面,更有爲了生存苦苦掙扎的一面。何況,大宋所處的時代,遠非和平樂土,需要這些人來守護支撐,怎能讓他們過得如此貧苦呢?趙盞大聲說:“你們的話,我都記下了。我先張羅錢,在附近挑選一塊地方,蓋房子。用磚瓦蓋房子,不會漏風漏雨,一定有門有窗。”衆人齊聲歡呼。待平靜了些,趙盞問:“你們幾個人住一起?”人們七嘴八舌的回答,少的一個人,多的七個人。趙盞略微想想。“要是蓋上一個七人的磚瓦房,不會太擁擠,得多少銀子?”衆人低聲議論,都說不出準確數字。有人問:“小王爺,七個人和一個人,住的房子能一樣大嗎?”趙盞說:“按道理來講,不該一樣大。但我看咱們這,得蓋很多很多的房子,一樣大,肯定更快,更方便。”“要是這樣,就不公平了。七個人擠在一起,一個人單獨住一個,怎麼能成?”趙盞說:“的確不太公平。咱們還得商量商量,看看到底該怎麼辦。”他問武班。“軍營裏一共多少兵士?”武班說:“八萬人。這座金陵大營,是大宋目前最大的軍營。三萬禁軍,其餘五萬都是民兵。民兵的軍餉只有正規軍的一半不到,武器裝備也差很多。有時候還要做些民夫的活,建設軍營,挖溝渠之類的。”趙盞說:“別管民夫還是正規軍,那也是八萬人,八萬戶。要是蓋那種,比如兩個茅草房這麼大的磚瓦房,得多少錢一個?有沒有能估計出來?”一陣議論後,有人說:“小王爺,我做過瓦匠,那麼大的磚瓦房兩間得二兩銀子。”趙盞說:“那就是十六萬兩。算上其他雜七雜八,至少得準備二十萬兩。”他皺眉計算,衆人不敢出聲打攪。二十萬兩,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天文數字,就算對景王府來講,仍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小王爺能做得來景王爺的主嗎?很多人開始懷疑。趙盞抬起頭。“銀子的事再說,先商量怎麼分配。剛剛有人講,一個人和七個人住相同的房子不公平,是不公平。我想個法子,一個人,沒成婚的,就不給分配房子了。”人羣中開始有不滿的人。趙盞接着說:“沒成婚的都安排住在一起。誰結婚了,帶着媳婦,就可以得到房子住。”有人說:“小王爺,誰家姑娘願意嫁給我們?”趙盞說:“這裏很多人都有妻子,有孩子,怎麼就沒人嫁呢?”“他們都是成婚後再進軍營,和我們不一樣。”趙盞說:“你成了婚,就有房子住,還有軍餉,怎麼會找不到媳婦?”那人撓着頭皮:“小王爺說的是。假如真有這樣的條件,倒是會有姑娘嫁給我。”周圍一陣起鬨,那人紅着臉不說話了。“所以,想要有房子,就抓緊娶媳婦。你要是單身狗...要是不結婚,就住大通鋪。實在找不着媳婦,那就怪不着別人了,是不是?”衆人鬨笑。有人問:“小王爺,那該怎麼分?結了婚,也是兩個人,和七個人住一樣的房子嗎?”趙盞說:“我是這麼想的。不管是兩個人,還是七個人,按戶分,都分兩間磚瓦房。七個人肯定是夠了。兩個人成婚,父母,岳父岳母,可能也要來住。以後有了孩子,早晚不也得五六七個人嗎?其實大家都一樣,沒什麼不公平。”衆人一想有道理,不多計較了。趙盞說:“這只是目前的想法,詳細還得商量。估計不能緊挨着軍營,每天訓練回家不方便。要是在軍營裏單獨蓋房子,做成通鋪,每十個人,或者二十個人住在一起,平時不能外出,專心訓練。各營十天一輪換,就是相隔十天能外出一次,有家的可以回家,不回家可以到金陵城裏逛逛。當日早上離營,次日早上回營。你們看怎麼樣?”議論後,有人說:“要真能十天休息一天就太好了。”武班在趙盞耳邊說:“小王爺,這事得王爺決定,你不好先答應了。”趙盞點點頭,對衆人說:“我只是有想法,能不能成,說不準。但房子的事,我答應了。等我弄到了錢,景王也不能不允。”他續道:“假如,我說的十天休息一天可以實行。可以在周圍建設學校,醫館,工坊,店鋪,還能鋪設磚路。在軍營裏的人數少得多,軍中的大夫照料得過來。你們的家人住在外面,孩子能上學,生病能看病。還能去工坊裏學習做工賺錢補貼家用。在附近開闢良田,你們自己種糧食,養蠶,養豬羊。那些壞了的盔甲兵刃,也可以在工坊裏做。要是你們參與修理盔甲,工坊可以支付報酬。平時安排兵士在周圍巡邏把守,不敢有人到院子裏尋釁滋事。”衆人大聲歡呼。趙盞起身,歡呼聲漸止。“我先這麼跟你們說,不敢保證和說得一樣。我敢保證的是,二十萬兩想方設法籌措到,房子給你們建起來。其餘的事要是不行,再想別的辦法。”人們一直送趙盞到巷子外,告別後,久久不願離去。他們浴血拼殺,爲國征戰。但他們都是人,都有血有肉。趙盞的承諾,猶如黑暗中的一點燈火,給了他們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也都將這位小王爺深深的烙在了心裏,若是真能實現承諾,此後他們不僅是爲國而戰,必定還會爲了妻子,爲了父母,爲了好的生活,爲了那個人而戰。趙盞自然沒想到收買人心,他只是想每個人都過的更好,尤其那些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軍人。他們和他們的親人,都該獲得更好的待遇。可他放下身段,促膝長談,要是能蓋起了房子,仍舊收買了一支精銳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