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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子常從雪子那裏聽到澀谷的姐姐家的生活情況。但是,孩子們把每間房都弄得亂七八糟,無處立足,卻超出了幸子的想象。這棟房子是新建的,光線充足也沒得說,但房柱細小,地板低劣,一看便知是專供出租的粗糙建築。當孩子們從樓梯上跑下來時,整個房子都震得直晃。隔扇和拉窗紙都破了,而這些褪色了的低廉門窗架卻還是新的,相形之下更令人覺得可悲可憐。幸子不喜歡上本町老家的房屋,格局陳舊,光線昏暗,但是舊式的房子畢竟比這種房子協調,雖說陰暗了一點,還有個花樹扶疏的小院子。坐在茶間裏,透過院中的花木,能看見倉庫的門前,那情景至今還不時在眼前浮現,令幸子懷念不已。而這個家裏只有牆邊屋角有點空地放幾個花盆,院子什麼的更是無從談起。姐姐說住樓下會讓孩子們吵着幸子,好歹把樓上一間接待客人用的八鋪席間騰出來了。幸子暫且把旅行箱搬進這間房,在這裏,她竟然看見壁龕上掛着一幅從大阪帶來的棲鳳[93]的香魚畫軸。父親在世時,曾蒐集過棲鳳的作品,她們清理遺物時把大部分都賣了,這是僅存的一兩幅作品中的一件。房間內幸子眼熟的不只是這幅畫。那掛軸前放置着一張朱漆八腿食案,欄間掛有賴春水[94]的書法字幅,靠牆擺着一個泥金畫的棚架,架上是一隻座鐘。這些東西一一看去,竟使人產生幻覺,彷彿這裏是上本町家中的一角。姐姐特意把這些東西從大阪搬來,也許是想把它們當作昔日榮華之紀念品置於身旁不時觀賞,或者是想用來裝點這間過於寒磣的客廳吧。可是,依幸子看來,這些東西勉強塞在這裏,非但不能美化房間,反而帶來相反的效果。這些擺設使造價低廉的客廳的寒酸相更加刺眼。正因爲這些擺設是亡父心愛的遺物,將它們搬來擺在東京郊區的這種地方,的確有些莫名其妙,幸子認爲它恰恰微妙地反映了姐姐目前的境遇。
“姐姐,難爲你把那麼多東西都擺下了。”
“是呀,行李剛送到這裏的時候,我也發愁,這麼多東西往哪兒放呢?後來也不知道東西放哪兒了、怎麼放的,好歹都放下了。房子再小,你要硬塞還是塞得進的。”
那天傍晚,鶴子把幸子領到二樓,姐妹倆坐下來拉起了家常。就在她們聊天時也有孩子們擁上樓來,摟着她倆的脖子不放。姐姐一邊和幸子說話一邊不停地呵叱:“這樣的大熱天,快下樓去!把姨媽的衣服都揉皺了。”
“喂,正雄,你下去說一聲,叫阿久快點兒給姨媽送冷飲來。啊,正雄,聽媽媽的話。”姐姐說着,把四歲的梅子抱到膝上,“芳雄,你下去拿團扇來!秀雄,你不是哥哥嗎?做哥哥的應該先下去!好了,媽媽好久沒和你姨媽聊天了,你們這樣纏着還能聊嗎?”
“秀雄幾歲啦?”
“我九歲了。”
“才九歲就長得這麼高!剛纔在門口碰到的時候,我還以爲是哲雄呢。”
“白長個兒,這樣老猴在媽媽身邊,一點也不像哥哥的樣子……哲雄快上中學了,功課夠忙的,倒沒有這樣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