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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那個,停在那個東西里面,底下有草叢的那個。有點像是豆樹。身上有橘黃色。”
愛德華調整焦距。“擬黃鸝[8]?”
“從我這裏看不出來。啊,它剛剛飛走了。”她朝他們頭頂上指去,愛德華徒勞地掃視着蒼穹。
“我覺得它停到後面去了,在我們背後。”
這句話就足夠把他打發走了。不過,她這麼做的時候,一定得有幾次是真的,纔好讓他一直相信下去。
愛德華坐在一截樹根上,點了一支菸。剛纔,他順着遇到的第一條岔路走了過去;路上有一股尿味,而且,他從遠處那些正在腐爛的紙巾上就能看出來,人們沒法走回售票亭後面那個洗手間的時候,這裏就是他們的選擇之一。
他摘下眼鏡,然後是帽子,擦掉前額的汗珠。他滿臉通紅,他能感覺得到。羞澀的紅暈,莎拉是這麼說的。她執意將他的臉紅歸結爲靦腆和孩子氣的羞怯;她到現在都沒推斷出來,那只是出於憤怒。對於一個這麼喜歡欺騙耍詐的人來說,很多時候她笨得令人難以置信。
她並不知道,舉例來說,至少三年之前,他就已經識破了她那個看鳥的小伎倆。她會指着一棵枯死的樹,說她看見樹上有隻鳥,可他自己幾秒鐘之前纔剛剛檢查過同一棵樹,上面根本什麼都沒有。而且她非常粗心:她形容的鳥,毛色像黃鸝,習性像霸鶲[9],啄木鳥出現在絕對不會有任何啄木鳥棲息的地方,松鴉不會叫,鷺鳥沒有長脖子。她必然是認定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不管什麼樣的胡編亂造都沒問題。
但是這又何妨呢,既然他似乎每次都會上當?而且爲什麼他要這麼做呢,爲什麼他要去追逐她幻想出來的小鳥,假裝對她深信不疑?一部分是因爲,儘管他清楚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爲,對於原因卻毫無頭緒。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惡意,她宣泄惡意的渠道有的是。他並不想知道真正的理由,那理由在他的腦海當中揮之不去,無影無形,令人生畏而又不可置疑。她那個關於看鳥的謊言,是許許多多將一切支撐起來的謊言之一。他害怕與她對峙,那樣就什麼都結束了,所有的僞裝都會轟然倒塌,剩下他們兩個,立在殘垣斷壁之中,面面相覷。那時候他們就無話可說了,而愛德華還沒有做好準備。
反正她會全盤否認的。“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當然看見了。它就從那裏飛過去了。我爲什麼要編造這種事情?”還有她那種平靜沉穩的目光,金髮碧眼,不動聲色,巋然不移,宛若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