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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倒容易。

或許他甚至都還沒起牀呢。以往他會在下午小睡一陣,他會躺在那裏,在那堆疊起來的毯子底下,在他們皇后西街[5]的公寓裏面(公寓樓下的商鋪過去是賣五金的,現在卻是一家手工編織精品店,而且房租還在漲),面孔朝下,手臂往兩邊攤開,他的襪子落在地板上,就在他把它們丟出來的地方,一隻一隻地丟,如同乾癟了的雙腳,或是硬邦邦的、向着牀榻而去的藍色足跡。就算是早晨,他也會慢吞吞地爬起來,一路摸索着走到廚房找咖啡喝——她都已經煮好了。那是他們爲數不多的奢侈享受之一,真正的咖啡。她幾個小時前就起牀了,正蹲坐在廚房的桌子旁邊,對着一張白紙一個勁地苦思冥想,咬文嚼字,切割着語言。他會把自己依舊滿是睡意的嘴巴按到她的嘴上,說不定還要把她拉回到臥室裏,和他一起倒在牀上,倒在那一汪流淌的愛慾泊中,他的雙脣在她身上滑過,絨毛般柔軟的快樂,牀單在兩人頭上合攏,他們陷入失重。不過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這麼做了。他醒得越來越早;另一方面,她卻越來越難從牀上起身。她的那股衝動、那份愉悅,無論是什麼催促着她扎進早晨清冷的空氣,驅使着她填滿所有那些筆記本,所有那些書頁的東西,正在漸漸消失。相反,她會在伯尼起牀之後,把自己捲進毯子裏,各個角落掖得嚴嚴實實,用羊毛包住自己。她開始有一種感覺,牀沿之外並沒有什麼東西在等着她。並非空虛,而是空集,是無,算數書裏那個長着腳的零。

“我出門了,”他會對着她睡意矇矓,層層裹緊的背影這麼說。她還是足夠清醒的,能聽得見這句告別;然後,她會重新沉進濡溼的夢鄉。他不在家也是不起牀的另外一個原因。他要到“地下筆記”去,現在他好像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那裏。他對那裏的進展頗爲滿意,有幾篇對他們的專訪見了報,而且,一件被看作是取得了一定成功的事情仍然未見收益,這一點她也很容易理解,因爲她自己的書便是如此。可是她有一點擔心,因爲他不怎麼畫畫了。他最近的一幅作品嚐試了一下魔幻現實主義。畫的是她,坐在廚房的桌旁,披着從牀腳拿過來的格子毛毯,頭髮在頸後挽成一個亂蓬蓬的髻,看上去活像個骯髒的難民。塗成黃色的廚房真是太糟糕了;把她的皮膚襯得綠兮兮的。不過他還沒有畫完。案頭工作,他會這樣解釋。他上午在畫廊裏做的就是這個,還有接電話。他們三個人本來應該輪流當班,他十二點就該下班了,可通常最後他下午也會待在那裏。畫廊吸引了幾個年輕的畫家,他們在那坐着,用塑料杯子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雀巢咖啡,或是一聽一聽地灌着啤酒,爭論是否任何買了畫廊股份的人都有權在這裏辦展覽,畫廊是不是該收服務費,還有倘若不收的話,畫廊要怎麼維持下去。他們有各種各樣的計劃,最近還僱了一個女孩子來負責公關推廣,海報、郵件,外加騷擾媒體。她算是自由職業,也幫另外兩家小型畫廊和一個專業攝影師做推廣。她纔剛開始,伯尼說。她說要把他們的名聲給建立起來。她叫瑪麗卡;茱莉亞曾經在畫廊裏見過她,那時她習慣在下午去那裏坐坐。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瑪麗卡長着桃紅色的臉頰,還有一頭金髮,大約二十二三歲,反正最多也就比茱莉亞小個五六年。雖然她的名字讓人聯想起異域,說不定是個匈牙利名字,她的口音倒是絕對的安大略腔,而且她的姓氏是亨特。要麼是她母親耽於幻想,要麼是她父親改過名字,也許瑪麗卡這個名字是她自己起的。她對茱莉亞一直非常友善。“我讀過你的書,”她說,“我沒時間讀太多的書,但我把你的那本從圖書館裏借了出來,因爲伯尼的關係。我本來沒覺得自己會喜歡,不過說真的,這本書非常不錯。”對於那些說過喜歡她的作品,甚或僅僅是曾經讀過的人,茱莉亞都非常感激,用伯尼的話說是感激得過頭了。儘管如此,她卻聽見自己的腦袋裏有一個聲音說,給我滾開。是因爲瑪麗卡對她講出那句讚美的樣子:彷彿是給狗丟了一塊餅乾,半是獎賞,半是賄賂,而且盛氣凌人。

在那之後她們還一起喝過幾次咖啡。每次都是瑪麗卡順路過來,在幫伯尼辦這樣或那樣的雜事的時候。她們坐在廚房裏聊天,但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往來。她們就像是兩個參加生日聚會的母親,在孩子們吵吵鬧鬧大喫蛋糕的時候端坐一旁:她們對彼此都客客氣氣的,真正的注意力卻在別的地方。有一次瑪麗卡說,“我一直覺得說不定我自己也會喜歡寫作,”茱莉亞感到脖子後面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爆炸,火光沖天,差點沒把自己那杯咖啡朝她扔過去,直到她意識到瑪麗卡並不是那個意思,她只不過是想表現出有興趣的樣子。“你不擔心素材會用完嗎?”

“不是素材,是精力。”她讓這句話聽起來像個玩笑;可這卻是真的,這正是她所害怕的。它們難道不是一回事嗎?“據愛因斯坦所說是的[6],”她回答,而瑪麗卡沒能聽懂這其中的聯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轉而聊起了電影。

最近一次瑪麗卡來的時候,茱莉亞甚至都還沒起牀。她沒有藉口,也無法解釋。她幾乎就要叫她走人,可是伯尼需要他那本黑色的筆記本,上面記着電話號碼的那一本,於是她不得不讓她進來。瑪麗卡探進臥室的門口,整理一下她小小的疊穿造型,手工編織的揹包晃來晃去,而茱莉亞呢,沒洗過的頭髮散在睡袍的肩上,口齒含混,神思恍惚,跪到地上,在伯尼丟下來的衣服口袋裏一陣亂翻。自他們同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希望他能把自己該死的衣服給收拾好。她覺得它們讓自己無所遁形,儘管她本不該如此,衣服不是她的,亂扔一氣的人也不是她。瑪麗卡顯得有些意外、尷尬,肯定還有一絲喜悅,彷彿伯尼的襪子和被踩爛的牛仔褲正是茱莉亞的軟肋,是她一直希望一睹的東西。

“我不知道他把它放到哪裏去了,”茱莉亞說着,煩躁不已。“他應該自己來整理這些東西的,”然後又加了一句,她也清楚這實在是太過戒備了,“我們什麼事情都是兩個人分擔的。”

“那當然,你還要創作之類的。”瑪麗卡掃視着房間,灰不溜秋的牀,茱莉亞的毛衣甩在牆角的椅子上,葉邊焦黃的鱷梨立在窗沿,他們唯一的一盆植物。她是用一隻爲了慶祝而買回來的鱷梨果核種的——她再也想不起當時慶祝的緣由——可是它有點不對勁。茶葉,應該要放茶葉進去,或者是放木炭[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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