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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似乎只聽見了前半句,不放心的念着:“紅棗茶,我要喝。”
“三嬸。”哥哥的聲音叫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這些天,在飯桌上,只要他一開口說話,我就會特別緊張——還以爲他真要跟媽媽提起搬出去的事情來,我可不知道,要是真的發生了,我該怎麼辦,還好,他只是說,“你坐着吧,我去拿。”
我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哥你就不能讓人省心一點兒嗎?
我曾經以爲,哥哥無論怎樣都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似乎是有一句成語叫“言出必行”吧?也不知道,外婆這種病,會不會遺傳的,等我活到那麼老了,也會像她一樣忘記一切嗎?難道真的也會忘記去年那個九月的晚上麼?要是我把那一天的事也忘了,就基本上等同於我忘了隨時鄭南音,我都忘記了隨時鄭南音,那麼我成了誰?真厲害,外婆是怎麼做到的呀?——天哪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剛剛在想什麼,爲什麼扯到外婆身上來了——外婆正在無辜的喝她的紅棗茶呢。總是這樣,我總是得用盡全力的想,才能招呼來一些最開始的念頭。沒錯的,我想說的就是,去年九月初的凌晨。
那個夜晚漫長的就像是八百米測驗時候的跑道。哥哥酩酊大醉,他在經歷旁人無法想象的劫難;對我而言,也是如此,因爲我是唯一的觀衆。我如坐鍼氈的注視着她一言不發的痛苦,我曾試着一次次的重複:“哥哥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抱來的,我纔不在乎血緣那種鬼東西……”他瞪着我,狠狠地說:“閉嘴,給我安靜點兒。”
於是我只好重新乖乖的重新做回觀衆,靜靜地看着他喝道完全喪失意識。煎熬的,一分一秒的期盼着大幕冷趕緊落下。不過心裏卻也模糊的閃爍着一個念頭:你呀,只會對我兇,只會蠻橫的對我說“閉嘴”——你到是和你的仇人算賬啊,幹嘛面對着她的時候,你就什麼都不敢講了呢。我指的是,東霓姐姐。——不過算了,都到了這種時候,我還計較什麼呢。
其實我知道,自從姐姐毫不猶豫的吧不該說的事情說出來以後,她也很難受,她也在忍受着折磨——我相信人會被自己做的錯事打垮,那種被自己傷害了的感覺,甚至要比被別人傷害了以後還糟糕。不過我不同情她。因爲她本身就是一個永遠都在原諒自己的人——好吧,我也是這種人,總是一邊闖禍一邊在心裏暗暗地允許自己這麼幹。但是,哥哥是不同的。
可能在這個家裏,不對,是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知道哥哥對他自己有多麼苛刻。
不管別人做了什麼,他都可以替別人找到理由,可能正因爲他太能理解別人的弱點了。可是對待自己的弱點,他卻永遠都像是對待一個躺在人行道上冒煙的菸蒂那樣,毫不猶豫的用力踩滅它。他根本就是把自己當成是別人,又把吧別人當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