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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能爲力的站在姐姐家的客廳裏,看着姐姐對他吼叫——誰讓我也有姐姐家的鑰匙呢,而且,說真的,那天我其實在門外就聽見裏面在吵架了。我輕輕地打開門溜進去,確實是不想打斷那個場面——我姐姐吵架吵得很精彩的,非常具有觀賞性。不得不承認,她那天的發揮,更是天后級水準。
“你是老天爺嗎?請問你現在在代表誰說話?你不會是在替天行道吧?”
“這個家真正的野種不是我,是你鄭西決。是奶奶他們爲了救爺爺的命,花了八十五塊錢在醫院買回來的私生子。”“你現在知道爲什麼二叔死了二嬸也不要活了吧,因爲她和你根本沒有關係……”
“人生就是這樣的,你什麼都沒做就已經糊里糊塗的手上沾了血,你不像你自己認爲的那麼無辜,不要再跟我五十步笑百步了!”
……
可正因爲我不是看客,所以那個瞬間,我才恨她。她明明知道哥哥不是她的對手,她明明知道哥哥最終還是會原諒她。
“南音,這件事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你要裝到底,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當哥哥慢慢地跟我說出這句話,我知道,他挺過來了。對於他而言,所謂“挺過來”,指的就是成功的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巨大的創傷面上過有條不紊的日子。姐姐總拿這點來笑話哥哥自欺欺人——可是,一個平凡的人,想要活出一點兒清潔的尊嚴,又能怎麼辦呢?她根本不懂,那不叫自欺欺人,因爲哥哥是真的用盡了全身力氣,咬着牙,等待真正的平和跟風度降臨。
小叔和陳嫣結婚的時候是這樣,江薏姐離開的時候是這樣,還有——我們倆第一次看見北北的時候,隔着暖箱的玻璃,北北像是個小動物那樣閉着眼睛安詳的蠕動——他們說她被放在這裏面是因爲得了肺炎,不過很好治的。真是神奇,還不會睜眼睛呢,她居然也長了肺。哥哥不懂聲色的靜默着,我說:“看上去好小呢。”隔了幾秒鐘,他纔回答我:“是。”於是我知道,他剛剛在發呆。我暗暗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在微笑着。那個笑容不是給北北的,因爲他的眼睛盯着透明的暖箱壁上那抹被光塗得更亮的地方。他是在笑那個隱約映在上面的,自己的臉。
隨後在一片每個人都熱鬧忙碌的喧鬧,他對陳嫣說:“恭喜你了。”
當他發現原來在每個人都熱鬧忙碌的喧鬧中不顧姿態的“贏”,他就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又沒自如的“輸”。不過他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我判斷輸贏的標準。所以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只要哥哥不動聲色的謝了幕,那麼不管已經上演了什麼激烈的劇情,不管居中角色和下面觀衆(當然他們是同一批人)怎麼把別人的平靜踐踏成了街心公園的草坪,我們照舊還是迎來了一個又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照舊像這樣圍在一張桌子上喫早餐,照舊看着媽媽一邊給大家分煎蛋一邊丟個眼裏的顏色給爸爸,照舊聽着外婆執着的問大家貴姓——生活的慣性是強大的,我哥哥比生活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