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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她的習慣,是她在車裏跟人吵架時候的撒手銅。這總能讓我想起小時候,她發脾氣的時候就從我手裏奪走那本我正在翻的圖畫書:“還給我,這是我的。”——那原本是她童年時候的讀物,後來大媽送給了我—其實,都是一樣的意思。
我一句話也沒再多說,打開門走到外面冬天的清晨裏。
姐姐的車就那麼爽快地離去了。我踩在斑馬線上,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對,可是周圍並沒有車輛的喇叭聲來提醒我。早餐攤位的攤主們剛剛開始他們的一天了,準確地說,馬上就要開始。他們每夭都起得這麼早,生活對他們來講是艱辛的,可是,他們的家裏沒有殺人犯。我問自己現在要去什麼地方,但是我最終只是挪到了人行道上,緩緩地在兩個早餐的小攤位之間蹲了下來。賣豆漿的攤主是個看上去跟我媽媽差不多大的阿姨,她問我:“小姑娘你不舒服嗎?”我說:“沒有。”我敢說我是平靜和微笑地跟她說“沒有”的。因爲我覺得,我已經沒有資格浪費任何一個陌生人給我的善意了。
我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早晨很冷的,天色還是灰藍的,沒有亮透。我可以在片刻之後把眼淚在外套的袖子上抹乾,這樣也許能若無其事地站起來了。我現在需要知道我所有的努力其實都是有意義的,儘管這意義也許非常卑微——只夠讓我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手機在口袋裏振動了——這次不是幻覺,是真的。屏幕上綠色的光芒照亮了我衣服和膝蓋之間倉促湊成的小黑夜,“蘇遠智”那三個漢字帶着棱角,划着我的喉嚨和胃壁。我沒打開短信,閉上眼睛把手機放回了兜裏。對不起。在真正折磨人的“對不起”的感覺來糾纏我之前,就讓我先在心裏把這三個字背誦一次吧。對不起,我暫時沒有力氣真正覺得“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終究會被真正的“對不起”折磨得夜不能寐但是這依然是沒有用的;對不起,也許我會躲避在“對不起”裏面讓自己因爲疼痛而清晰地體會到自己存在着;對不起,但是那種存在感卻依然不能讓我假裝神明看得見我。就讓所有“對不起”晚點再來捉我歸案可以麼,我不是不認罪,我只是想在認罪之前和自己待一會兒,然後喝一杯熱豆漿。
“鄭南音小朋友,你怎麼還在這兒?”這個聲音簡直是個噩夢。但是我很高興,我還記得把眼淚抹掉再抬起頭來看他。
“別理我。”我靜靜地說。其實我心裏已經在咬牙切齒了,但是我卻沒有了咬牙切齒地說話的勇氣。
“你不是跟你姐姐走了嗎?”難得地,他說話的時候不再笑。
“我下車來買豆漿……”我不信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他對着我很自然地伸出了右手:“我請你。”我自己站了起來,但是在我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走過來牽住了我的手。
然後他跟那個善良的賣豆漿的阿姨說:“兩杯熱的,帶走,一杯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