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們倆一起笑了,“也就是你啦,”我從枕頭上看着她精緻的鼻樑把側面的輪廓清晰地削出來,“反正不管你怎麼說,他都不會生你氣的。”
“我也跟他講了,”她轉過臉來看着我,“我說過些日子,一定會把你婚禮的照片寄給他看,他說‘新郎新娘的合照就不必了,我只想看南音一個人穿禮服的樣子’。這傢伙,”她的視線轉到了窗簾邊緣處的光線上,“坐牢坐得,講話也越來越尖刻了呢。他在監獄裏居然還是個物理老師,你說聽起來嚇人不?”
去年春天,我終於又見到了穿着囚衣的哥哥。當時他的眼神就像是外殼完全損毀,神經全體暴露在外面的牙齒——一點都碰觸不得。我坐在他對面,我們就這樣沉默地坐在那裏。探視時間馬上就要結束的時候,他說:“我很好。”—他甚至不敢說,“南音,我很好。”好像我的名字是個危險品。於是我說:“我也很好。一切都好。”然後看守的警察押着他起身,但是他還是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這一眼,他得足足看夠二十年。
哥哥入獄後不久,家裏又有兩個律師找上來了。我覺得他們看着眼熟,後來才知道果然見過。我們全家差不多都快忘記這件事了——在哥哥剛剛去四川沒多久的時候,這兩個律師來過,索要哥哥的授權簽名,是爲了爭取二叔他們那個專利應該得到的所有收益。現在那兩個律師說,一切都有了結果,哥哥作爲二叔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會得到那筆當初讓我們所有人大喫一驚的錢——終於有一件好事降臨到了哥哥的生命裏,可是,這件好事,會不會來得太淒涼了些?姐姐總說:“這個倒黴催的,鬼知道二十年以後的通貨膨脹是怎樣的。”
“這幾天真的是要累死我。”姐姐動作誇張地拍了拍額頭,“江薏跟方靖暉後天晚上到,還得去接機。幸虧我們家在外地也沒什麼太多的人來參加婚禮,馬上就能看到鄭成功那傢伙了,真是沒有辦法,都快要四歲了,還是不會講話。那也罷了,連頭髮都不怎麼長,還是疏疏落落的那幾難道頭髮也跟智力有關係麼?”她滿臉認真的困惑真的是可愛得不得了。
“我要起牀了。”我閉着眼睛,像是在鼓勵自己跳樓,“三秒鐘之內爬起來,要不然上班來不及了……”
“上班晚去一會兒怕什麼。”這個從沒上過一天班的人理直氣壯地說,“有說閒話的工夫,早就把裙子試了。”
“是你一直都在拉着我說閒話好嗎?”我極爲不滿地坐起來,拖過來那條小禮裙,仔細尋找着拉鍊究竟隱藏任那些層層疊疊的蕾絲花邊中的什麼地方。
“小姐,你是主角,你都不積極一點,一輩子只有這一次而已……好吧,”她換了一種釋然的口吻,“一輩子不一定只有這一次,可是你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麼時候,說不定真的就只有這一次而已,你珍惜一下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