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你打我。”我的聲音呈現出一種奇怪的喑啞。
“對。”他靜靜地看着我,“我得向你道歉,但是,是你逼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淤青的臉和眼角,以及破裂的嘴脣。眼淚就是在這個時候“刷”地淌了下來。因爲就在剛纔,我還想殺掉他,砍死他,把他撕成碎片,或者摔碎一隻玻璃杯抓起一捧碎片戳到他眼睛裏去。但是現在,我不想那麼做了。他從來沒有打過我。沒錯,我們有過彼此仇恨的時候,有過口不擇言的時候,爲了制伏我,爲了讓我低頭,他曾經像按一個圖釘那樣把我死死地按在牆壁上,他曾經卡住我的脖子在我眩暈的時候放開我,他曾經把我拖到衛生間裏從外面鎖上門,他曾經一把把我推倒在牀上那團亂七八糟的被褥中央。
可是他沒有打過我。從沒有。這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我一直在等着今天。我曾經還僥倖地以爲,我們的關係最終還算是平靜地結束的。現在想想,怎麼可能?我逃不掉。我聽見了一種可怕的聲音,更糟糕的是,我知道那聲音來自我的喉嚨。冷杉遲疑地靠近我,溫暖的手掌覆蓋在我抖動的後背上,當我看到他眼中的那點兒驚懼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甩開了他。“滾開!”爲了不讓那種恐怖的聲音把我徹底變成一隻動物,我只好試着讓自己說話。眼淚把周圍的世界變成了一個荒謬的哈哈鏡,我讓自己蜷縮在了一張沙發和另一張沙發之間的那一小塊地板上。管他呢,我已經看不清所有這些人,我就當他們一樣看不清我。
“去死吧,都去死吧。”我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就像一個不慎落入某條奔騰深河裏的人,左搖右擺快要散架那般,想尋求一點兒呼吸的機會,“這不公平,老天爺你他媽爲什麼這麼不公平?我是女人,我只能做女人,我沒的選擇,沒有誰問過我願意不願意。我的手腕就是比他們細,我的力氣就是沒有他們大,他們就是可以輕輕鬆鬆地把我推開,把我抱起來,把我攥在手心裏,再看着我掙扎。老天爺我操你媽!”我重重地喘息着,罵給自己聽,“我害怕,可以了嗎?你不就是想要我承認這個嗎?我自己也不願意這麼沒出息,可是他們對我揮拳頭的時候他們用力對我吼一聲的時候我就是害怕!你聽見了沒?鄭巖,鄭巖你個王八蚩,你個孬種,鄭巖你讓我害怕了那麼多年你現在滿意了吧……”
有一雙手從我身後攏住了我。把我緊緊地擁在懷裏。他的手掌握住了我冰涼的、沾滿淚水的手指。“好了,好了,安靜下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我知道這是西決。因爲我清楚我此時此刻的樣子有多麼不堪和丟臉,我癱在地上變成一堆如我媽那般的爛泥,這種時候只有西決敢走上來抱緊我,這種時候我也只允許西決走過來,因爲我能確定,只有他是真的不會嫌棄我。“深呼吸。”他簡潔有力地跟我耳語,“馬上就過去了,只要你用力地深呼吸,你很快就不會想哭。來,聽話。”他心跳的聲音規律得可怕,它們就在我的耳膜邊舒緩地震動着。他的呼吸吹着我的臉,我用力地讓自己的呼吸也能慢一點兒,不知不覺間就想跟從着他的節奏,然後就覺得我似乎是可以這樣睡過去的。
“她到底在說什麼?”我聽見了冷杉困惑的問題,“鄭巖是誰?”
“她爸爸。”西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