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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偏偏地獄三天開始的第一天,又出現主動放棄的大於被動因傷病放棄的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點:這些主動放棄的,卻是因爲實在是堅持不住了!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博弈,現實的殘酷終於是又一次佔了上風。剩下的這些人,似乎也不再有了理想,因爲誰也不敢保證,在剩下的日子裏自己何時會被淘汰掉,或是因爲自己的意志崩潰,或是因爲自己的身體再也無法堅持。鍾國龍這個時候暗下決心,假如自己也無法逃脫掉被淘汰的命運,那寧可選擇後者,十幾天以來,他猶豫過許多次,每次累得實在挪不動腳步,他其實都在猶豫,這樣的殘酷現實下,沒有不猶豫的神人!但是每次的這個時候,鍾國龍都挺了過來,這是他的一次又一次的勝利,這樣的勝利來得殘酷,卻一直支持着他奮勇向前。鍾國龍練到現在,不想再考慮別的了,不能丟臉,不能對不起連長、犧牲的排長,不能讓自己成爲一個被教官們看不起的豬仔,這就是支持鍾國龍一次又一次爬起來的堅定信念。至於那個上校講到的“國家、責任、榮譽”,鍾國龍承認,他還沒想那麼深,最重要的是,他此刻根本沒時間和精力去想這些,就像一個垂死的病人,更崇高的理想或可以暫時拋在腦後,活下來,纔是根本。
第二天的訓練是攀巖,其實沒必要說是第二天,其實就是從橡皮舟旁邊爬下來的兩個小時以後,兩個小時的時間,根本無法讓這些幾乎在經歷生死的隊員們完全休息過來,仍舊是一顆閃光彈和一顆催淚瓦斯,外加嚴正平的一聲怒吼:“不想滾出來你們就死在宿舍裏好了!”
真想就這樣死在宿舍裏啊!這是每個人心裏的大實話,可是急促的集合哨和痛苦難當的嗆鼻味道還是讓所有人掙扎着跑出宿舍,一陣緊急整隊,隊伍跑到了距離教導大隊1300多米的“獅子嶺”山角下,夜色中,這獅子嶺山高石滑,坡陡溝深,雜草叢生,荊棘滿地。青灰色的石壁在車載的巨大探照燈下閃着恐怖的光澤,攀援記個人成績,每人上下二十次,爬上去,再以最快的速度滑降,再繼續……誰第一個完成,跑十公里回去休息,最後十個人將受到嚴厲處罰,沒有完成的,直接淘汰。這樣的訓練中,完全可以真正見識到人體的巨大潛能,與之相對應的是,你也同樣能感受到人體的脆弱。
在第一遍攀援到一半時,鍾國龍上方突然沒有可以的着力點,這時已是騎虎難下了,他的身體緊貼在山壁上無法動彈。最後,勇氣戰勝了恐懼,與其戰戰兢兢地退縮,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前進。於是,他索性硬着頭皮,一步一挪地往上攀登。
他用雙手緊緊抓住山壁上嘀藤蔓,兩隻腳踩着草根,慢慢地移動着身體,時而右前移,時而左前移,抬頭是望不到頂嘀山頭,腳下是萬丈深淵。他 背囊裏裝的東西一件也不少,包重人輕,身體不停往後仰,就連在美國大片《極限巔峯》中也難以見到這樣的驚險鏡頭。
眼看快要到達山頂了,沒想到中國龍的左腳卻猛然一腳踩空,整個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身體側倒,順着山脊滑了下去……幸虧山腰處嘀樹幹絆住了他身後嘀背囊,使"大姿態"下的衝擊力在這裏被減緩了許多,求生的慾望使他本能地使出"鯉魚打挺"的招數,翻身躍上 了樹幹。鍾國龍死死抱住那碗口粗的救了自己命的樹幹,順着眼睛向下看了看,這一看,立刻驚出一身的冷汗來!自己的下方,教官開來的汽車也不過就火柴盒大小!鍾國龍在偵察連不是沒練習過攀巖,這也是偵察連平時訓練的常規項目之一,但是這時候的訓練和偵察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在偵察連的時候,連長或者排長會預先在山頂上順下一條保險繩來,然後戰士們再爬,那樣的訓練中,戰士們不用擔心有什麼危險存在——保險繩子出現問題的概率幾乎爲零,他們只需要咬緊牙關,努力提高速度就是了,但是這裏的訓練不同,第一遍必須要自己徒手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地爬上去,自己將繩子固定到山上,然後再滑降,訓練的人不僅僅要拼盡全力地攀登,還要時刻注意到危險,就像剛纔的鐘國龍,假如沒有這棵樹的保護,他必死無疑!
鍾國龍已經習慣了這“刀尖上求生”的經歷了!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什麼連長的照顧,排長的鼓勵,班長的呵護,全都無影無蹤了,沒有什麼人情可講,教官們一個個倒不像是對待自己的隊員,更像是在非法地折磨着一羣戰俘。想想自己的“待遇”,和傳說中被某國大兵們虐待的戰俘又有什麼區別呢?鍾國龍一陣地苦笑,調整了一下緊張的精神,又開始一點一點地向上爬,每上一步都是提心吊膽的,側目看看其他人,大家的處境到差不多,劉強和餘忠橋就在距離自己不遠處,剛纔他掉下去那一瞬間,倆人都嚇地驚呼起來,一直見鍾國龍被樹卡住揀回一條命來,倆人這才放心。此刻倆人劇烈地喘着粗氣,也在一點一點地向頂峯接近,十幾天了,現在已經看不出來誰體能更好些了,說是排名先後,哪裏還有什麼優勢呢?一樣的掙扎,一樣的拼命,一樣地耗費着自己最後一分的體能……
從凌晨一直爬到上午太陽昇起來,近乎絕望的隊員們終於完成了這一階段的訓練,幾個小時中,又淘汰了五名,鍾國龍他們三個既不是第一名,也不是最後一名,總算是通過了,此後的時間裏,長跑、扛原木跑、往返臺階跑、一直折騰到第二天的訓練結束,鍾國龍第一次對自己是不是人類產生懷疑——這不是誇張,人真累到一定程度,對自己是否活着,是否還能再堅持等等一切想法,都會成爲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