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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本來就是中中農啊。哪兒有什麼白洋,”她把幾根象葵花杆一樣粗的白木條放到陸文景面前說,“你爹孃沒對你說這些麼?土改後有個‘糾偏’的運動,說是搞過火了。弄錯了。你們家又被糾成了中中農了。”這老婦人從東面一個放雜物的房子裏找來一包鐵釘,又從南牆根兒的一個炭槽裏拿來個鐵錘,預備搭成方框後好往上釘較細的木條。她一邊忙碌一邊喋喋不休地講述着這些陳年舊事。她的本意是儘量從陳年舊事中求相同的遭遇,縮短兩家人的差距,從情感上拉近文景與她的距離。然而,她根本沒有看出文景聽了她這番話後臉上那極度茫然的表情。
“你爹來,快氣瘋了。從那以後落下個一受點兒驚嚇就跑肚的毛病”。
這就是母親理解並同情慧慧的緣由!既然相信了春玲娘說的是事實,陸文景便再不反駁、再不發問。她那張緊閉的小嘴表明她正以自我剋制的力量淡化這件事情。她極力用冷漠和平靜給這老婦人以暗示,希望她打住這個話頭兒。然而,文景的手、文景的動作卻背叛了陸文景。它們做不到冷漠和平靜。以往能紮緊的繩釦,現在扎不緊了。那一雙靈巧的手在微微顫抖,幹什麼都力不從心了。好在不一會兒她就聽到春玲爹的咳嗽聲,她便趕緊告辭,逃離了現場。在她的意識裏,這個“現場”就如同老女人所描述的那座圈了許多地富農的破廟一般。
陸文景從春玲家出來,暮色已襲進深巷。但是,對面走過來的人還依稀可辨,望見那身形兒象邋遢的紅梅花兒,她下意識地把花格子頭巾裹在頭上,遮住了眉臉。三步並作兩步地踅進另一條小巷,繞道朝自己家走去。此刻她最怕被人打攪,最怕有人追問,只想靜靜地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在個把鐘頭之前,她還是個熱血沸騰、激情澎湃、樂於助人的爽朗、單純和明快的女娃兒,而此刻卻再不是豪邁激情的奴隸了。當然,從激情中解脫沒給她帶來任何愉悅,她只是不得不認真思世事的變幻莫測、人生的意外變故、命運的恣意捉弄。她嘗試着用自己學過的知識和理論來解釋這一切,可是絞盡腦汁也不出答案。直到她要跨進家門時,仍然答不了“我該怎麼辦”。然而,家裏傳出的嘈雜的叫嚷聲卻象一隻過濾的篩子,使她那亂混混的腦海裏清晰地蹦出幾個字:首先對家庭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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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文景邁入自己家的街門門檻兒,把注意力集中到屋內時,聽見母親和正一遞一句不知在罵誰。
“五個玉茭值得他天殺的這樣?打狗還看面呢!”屋裏已點了燈,母親的身影在窗紙上晃來晃去。隨着她身影的晃動,不斷傳出舀水倒水的嘩嘩聲。
“誰瞎了眼才和他戀愛!別人巡田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他是扛x不換肩”文德的話說得十分難聽。
陸文景的出現彷彿是意外似的,一家人的目光與她一碰,又彈了去。屋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這沉默中孕含着對她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