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蟾歷455年正月,瘟疫爆發了。
經歷過的人都說,那像一張從天而降黑色巨幕,將勢人類綿延千年的文明掩蓋得密不透風。我們自詡爲時代更迭中的新生者,地位的穩固能夠延續到我們棄這個星球而去的那一天。然而,這個世界沒有偏袒任何人,曾經降臨在前人類和血族身上的末日,終究也落在了勢人的頭上。
疾病是看不見的,但這場瘟疫不同。不知它在我們身邊潛伏了多久,釋放過多少次模棱兩可的信號,它一開始慢慢地,細微的,不致命,不傳染,不顯山露水。它混在空氣裏,順着呼吸走進人的身體,尤其喜歡留在胸膛。初見是咳嗽,再見是咳血,可是縱使不理會它,過一陣子,它又慢慢地好了,彷彿一位狠狠踏過人心口的過客。
那年正月,它可能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被忽視的狀態了吧,便一怒之下,成爲了一個失去理智的殺人狂。短短三天內,它從央京出發,迅速踐踏過整個大陸,以手起刀落的迅猛奪走無以計數的生命。
正月初八出現不可遏制的大範圍感染,初九全境戒嚴,正月初十,央京陷落。
——那張黑色的巨幕以肉眼可見的模樣蓋了下來。
也是初十,空中列車從全境十幾個城市出發,將數以萬計的難民撤離至尚未被瘟疫侵染的海濱城市長寧。從這一天開始到所有難民被成功轉移的時期,被稱爲“大撤離”。
我記憶的原點就在這一天,那之前的事情,我明明經歷過,卻一點也不記得了。
所以我只能從人們的轉述中瞭解它的可怕。因爲它,“家人”、“家庭”、“家園”,都成了不能輕易言說的措辭。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成了漂泊的流民,初到長寧時安置排查的忙碌讓人們來不及喘口氣,中途還鬧出過民衆誤以爲難民營中混有感染者,而盲目將許多人驅逐到海灘上的事件。第二年則是有史以來自殺率最高的一年,當年最辛苦的工作就是排查官和殮屍官——挨家挨戶,排查官在前面進屋覈對人口,驗屍官跟在後面把屋裏的屍體收走。
第三年看起來風平浪靜,其實是人們在勒緊的神經徹底繃斷後產生的短暫麻木。瘟疫的痕跡在這個邊緣城市似乎已經看不見了,但人人都明白,它從未真正離開過。用三年來平復它在人們心上烙下的疤痕還遠遠不夠,它仍是新傷,要將其癒合,需要的是十三年,三十年,三代人,十三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