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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紅默默地沐浴,梳妝,更衣,這是肖志鵬離家出走後,她第一次認真地收拾着自己,那些久違的化妝品,洗漱用品讓她又生動起來,妝容完畢,她新鮮鮮活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此刻在家裏無處不在,牀上,衛生間,廚房,陽臺,空氣中,向紅舉着香到了那裏,他就跟到那裏,向紅感受到他無處不在的愛撫與目光,在嫋嫋飄起的香紙中,向紅依稀看到了肖志鵬臘黃蒼白的臉,向紅喊着走啊走啊,他的靈魂就附着在她的身上,與那次肖志鵬父親病逝後她在子夜的街頭爲肖志鵬消災招魂不一樣,這一次,她一點沒怕,因爲,她發現,她與他的魂魄驗二爲一,她心裏甚至有一絲莫名的踏實,找了他多少回,不知道他魂歸何處,如今,總算是回家了,總算是找着她了,回家就好,在一起就好,不管你變成什麼,物質的還是空靈的。
突然,她的腿一軟,象有人從她後膝蓋處踢了一腳一下,她軟軟地就跪在那裏,這是她罪有應得,她知道,他最終還是不能原諒她的,不能原諒她的不忠不貞,他變成靈魂,他就是無所不能的,自然自己的所作所爲他也是無一不曉得,自己可以在他生前瞞着他,哄着他,現在,卻如在X光線下一般,被他一覽無餘,不堪的往事一幕幕閃過,她不敢抬頭,心裏滿滿都是內疚與慚愧,如果時間還可以倒流,她一定只做他清清白白的妻子,那些經歷過的人和事,多麼願意用橡皮擦一抹了之,再無痕跡,那過往的種種,如今看來,當時也曾激情澎湃,陷入其中不能自撥,如今想起來,無知愚蠢,可悲可憐,於自己,於肖志鵬。
他這一腳踢得好,他可以爲了她,直直地就奔着死去,而她,爲了尋歡作樂,竟將夫妻多擤的情份,女人的貞潔與忠誠都放到了一邊,自己受多少苦與難,也抵不上肖志鵬爲了她的一片心。
她長久地跪在那裏,對着肖志鵬來去的方向,他雖然是與自己一同生活多年的人,但死者爲大,你爲了我先走一步,就受得起我向紅的這一跪;二則,爲自己內心的那點齷齪,如果你依然無法原諒,那就先在心裏記着,冤有頭債有主,多年以後,我在這世上堅持不下去了,找你去了,再一筆一筆地將我欠你的都償還回來。
之後,向紅多長時間沒有見張向陽,一個月後,張向陽臉上看起來還有着條條的疤痕沒有退去的痕跡,誰也沒有把它和向紅聯繫起來,包括向紅自己。
小肖給媽媽打來了電話,“媽媽,我在電視上播了一檔尋親節目,剛纔播的,已經過去了,你不用看了,我怕你傷心,媽媽,你放心,我覺得照片上的那個人就是我爸爸,我爸爸肯定在的,他不會扔下我們的,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相信我爸爸看到那檔節目後會回來的,媽媽,要堅強!要堅持!要好好的等着我爸爸。”
南方的秋天,依然炎熱,城市的夜晚衆生百態,廣場上有溜狗的貴婦,有滑行的少年,也有無家可歸,無所事事的人們,廣場的大屏幕上,正在播出一檔尋親節目,也許這只是人世間衆多悲歡離合的家庭中的一個,每天都在上演着,只是主角在不斷地變換着,親情是用來溫暖人心的,也是對人的摧殘和殺傷力最大的,每一檔節目後面都有一個支離破碎、痛不欲生的家庭,今天的節目,刺痛了一個人的心,讓他徹底崩潰,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面對着鏡頭,小肖說,爸,算起來你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已經四個多月了,不知道你在外面過得好不好,家裏發生了太多的事,首先我如願考上了復旦大學,你爲我高興吧。第二是媽媽已經報警了,並且將該上交的錢上交了,你也不必要揹負太多的東西了,也許,現在的你是個罪惡不的罪人,但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個偉大的父親,披星戴月,你用自行車載着我走過了,背靠你的肩膀,我覺得好溫暖,好有安全感,你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扛,什麼擔子都一個人擔,爸你給了我一個美好的童年,爸,真正的美好不在於你住什麼房子,坐什麼車,消費什麼,而在於你和誰在一起,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溫馨時光是上天給我們的最好禮物,你熱愛家人,尊敬老人,關心兄妹,你是我們大家庭的頂樑柱,主心骨,你一直覺得你微不足道,但你卻昰我和媽媽的天,爸,無論你在那裏,你都是我最偉大的父親,我要你看我畢業,看我戀愛,看我結婚生子,看我孝順你和媽!爸!就是你不要讓我看不見你,那怕你戴手銬坐牢獄,我們只要你還活着,只要你還在!你知道現在最折磨我們的是什麼嗎?就是不知道你在那裏?你的生死,你的冷暖,你的安全,別讓我媽再擔心了,我媽快撐不住了,你知道嗎爸!
小肖說不下去了,他對着鏡頭哭喊起來,爸爸,你快出來吧,我知道你就在一個地方躲着呢,不要再折磨我們了,你爲什麼要折磨我們呢?小肖崩潰了,主持人出來抱住了小肖,鏡頭上,小肖的身體地劇烈地抖動着。
人們哭了,只要是在那一時刻留意看節目的成年人都會哭,親情是所有人的軟肋,只是人間衆生,有人的悲傷的是別人的劇情,有人的悲傷卻是在自己的心裏,肖志鵬低着頭看完了節目,他不能面對兒子,兒子的眼睛就透過了電視,直直地CUO進了他的心裏,讓他不可饒恕和麪對自己,他對他們娘倆犯下了多大的滔天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