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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錢我本來也是給你準備的,本想從山裏回去就找個機會給你。別做這樣的事了,趁年輕去學點東西,換份好工作。回老家也行,在鎮上買套房子,做點小生意,找個好男人結婚。”他用手指蹭掉了她鼻樑上的一點灰,說:“我想看到你過得好。”
青溪一直沒有停下忙碌的手,把洗碗工送來的餐具逐一堆疊整齊,白瓷的碗碟輕輕磕碰發出的聲響如同戰慄。他起身,他離去,她都沒有看他,直到聽見工作間的門被人輕輕帶上。她忍住了號啕大哭的慾望,想叫住他,說:“阿謙,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連看到你皺眉也捨不得。”攝像頭是青溪爲了防止舍友手腳不乾淨在夜市上淘的,五十塊。她發現拍到了不該拍的東西,截了兩張最清晰的存在手機裏,也只是爲了證明這些年來,他也有過離她那麼近的時刻。
可是她喊不出口。因爲她的阿謙在頭也不回地離開小村莊的那天,背影已被山風吹散。他成了周子歉,一個陌生的姓氏,一個陌生的人,懷着陌生的歉疚。
青溪留下了那張銀行卡。她缺錢。她父親死後,她再也不想回去,可每個月大部分工資都寄給了家裏人,她媽媽腰不好,家裏要建房,弟弟還要讀書。
青溪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城市本是爲了來找她的阿謙。從前她家裏開一個小小的釀酒作坊,他常常替家裏人來打酒。青溪每次會多給他兩勺。熟了之後,她喜歡搬一張板凳在村裏的地坪上剝玉米,一邊聽老頭子用方言說三國,一邊看他拿着彈弓和別的男孩打鬧嬉戲。他跑遠了,她也提着小板凳跟上去。他就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小板凳”。
後來他們長大了,在她家無人的酒窖裏,青溪叫他仰着頭,她手持竹子做的酒筒往他嘴裏倒,嘴裏“咯咯”笑個不停。他酒量好得很,酒窖里長大的青溪都比不上他,當他喝得面紅耳赤,看她的眼神也會變得迷離。青溪好幾次趁他打盹,偷偷親他的嘴,還有長而密的睫毛。也許他知道,也許不知道。她快十六歲了,山裏的女孩早熟,她等着,開春的篝火夜她要親口問問他到底以後要不要娶她。可是春天還沒到,他就離開了家。兩年後,青溪聽說他隨城市裏的家人回來祭祖,她在鄉上的中學上課,翻了一座山回來找他,只看到汽車遠去揚起的煙塵。
高中一畢業,青溪揣着兩百二十塊錢從家裏偷跑出來,按照從他大伯母那裏套來的地址四處問人,總算找到了他的新家。他連通信方式都沒給她留,可青溪不信他會徹底忘記了從前的事。保姆把青溪攔在院門外,任她說破了嘴皮也沒給她電話號碼,也沒有讓她進屋。保姆說,一切等到家裏的主人回來再說。
青溪等到了下班回來的周啓秀。看在是同鄉的分上,周啓秀讓保姆給青溪煮了一碗麪,還給了她一千塊錢。可他聽說小姑娘是來找子歉的,只說子歉大四了,在外地的分公司實習,一時半會回不來,絕口不提他的聯繫方式。
青溪當時就有些明白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她失魂落魄地離開他畫一樣的新家,捏着多出來的一千塊,滿心迷茫,不知該往哪去。在街口,有人從後面追了出來。他長得和阿謙有幾分相像,也許比阿謙更好看,笑起來眼裏像有花兒盛開。他給了青溪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周子歉的聯繫方式,還有他自己的。他說如果青溪有需要,他說不定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