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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後,父親永遠安睡在大青山裏,村民們開始拆除靈棚、靈幢、靈帳,撕掉輓聯,解掉了我身上的孝衣孝帽……一把火燒化了一切念想,彷彿燒掉了一切過往。我躺在牀上,悠悠忽忽,發着高燒,赤腳醫生李如善給我吊着生理鹽水。善後會,就在我的牀頭開的。對面大伯乾癟的嘴,像個破鼓風機,叭叭叭一鼓一鼓吸着旱菸竿;大伯和二伯同坐在一條板凳上,不時用一塊皺巴巴的手絹擦眼睛;身旁是四叔蹲在一張獨凳上,四十好幾的人,胳膊比人家的大腿還粗,成天放炮砸石頭,至今還是光棍一個。右手是兩個舅舅,左手是我的班主任劉海濤老師和村支書國慶哥。
這幾天,幸虧有國慶哥,大事小事都是他持的主。國慶哥穿着洗白的舊軍裝,一看就知道當過兵,塊頭大,身材中等,理着平頭,兩道劍眉高懸國字臉上,威而不怒。我們三潭村,就數他是個人物。
油燈的火苗忽閃忽閃跳躍着,時而扭向左邊,拉得老長,似乎一用力掙脫開來;時而拐了一圈,晃了幾晃,扯向了大伯皺褶的老臉上。國慶哥攤開一個草綠本子,先挑明瞭議題:“三叔的後事已經料理完了,三叔也入土爲安。三叔殯天了,現如今這個家該怎麼維持?三嬸需要人打點,萌根還年輕,還不到二十歲。”
“今年高三了,不到一年就要高中畢業了。按宋萌根的成績,一定是名牌大學。”劉老師用他一貫獨有的抑揚頓挫的語調說,“困難,我相信全村是有辦法解決的。我們村裏要出一個人纔不容易啊。過去想都不敢想,現在有這個條件有這根苗子了,這是我們三潭村祖輩積下的德。我希望各位鄉親父老,各位親朋好友,齊心協力,出錢出力照料好宋萌根的媽,讓他安心讀書。等他有了出息,再回報各位鄉親,各位姻親。我這裏帶來了,全校師生的一點心意,一共捐資二仟三百元。”
一匝用皮筋扎着的錢,還有一把硬幣,推近了油燈,火苗亮了幾亮。沒人吱聲。
國慶哥乾咳了幾聲:“村裏的事,雖然我能作主,劉老師,你也知道,現在各家顧各家二畝三分田,不是從前人民公社,一聲令下,誰家不服,誰個敢反對。現在開個會,都沒人願意耽誤那個功夫。唉,難辦吶。我首先表個態:村裏再難,解決一家的口糧,喫飯穿衣不愁。我國慶有口飯喫,保證餓不了三嬸一家。至於說,照顧三嬸生活起居的事,還是親人來做比較妥當些,劉老師,你老看呢?”
“那請兩位伯父挑了這付擔子。”劉老師眼望着大伯二伯。
大伯含糊地說:“老了,行動不便了,她嬸嬸也是個藥罐罐,還擔着一家子的活路。哎,沒力量挑副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