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不能那麼說啊,張學友還是可以的。”她又一次認真地提出了反對意見,“說是八十年代,那是在香港,可是等我們聽到的時候,不還是晚了好多年。我記得我去一盒一盒地攢他們的磁帶的時候,也上初中了。”
“我都沒錢買磁帶。”他眉飛色舞,“我是跟着電臺裏面的節目,一首一首地用家裏的空白磁帶錄下來,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我哥哥的英語磁帶洗掉了,還捱了我爸一頓揍。”
“那時候我爸也成天罵我,他說幹嗎不好好聽人話,要成天聽這些個鳥語。”她愉悅地長嘆一聲,“你說,爲什麼呢?我們那時候爲什麼那麼喜歡聽粵語歌?或者說,爲什麼對粵語那麼好奇呢?我就是覺得,那種語言唱起歌來,似乎是……叮叮咚咚的,特別脆。”
“是因爲我們自卑。”他對過來收走他們餐盤的服務生真誠地笑笑,“外國和外國人對我們來說太遠了,香港就不同,香港人也都是中國人,可是是一羣活得比我們好太多的中國人。所以我們羨慕。”
“可能吧。”谷棋託着腮非常認真地想了想,“不過也不全是因爲這個,能讓我們從心裏愛的東西,怎麼可能全是因爲羨慕?”然後她也跟着他笑了,“唉,十幾歲那時候,我們真是土啊。”
“我第一次聽Beyond的歌,就是《光輝歲月》,我剛剛上高中,1993年底,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喜歡黃家駒纔好了。雖然我並不很懂那首歌在唱什麼,我不知道那是寫給曼德拉的。那時候沒有娛樂新聞這回事,尤其是在我們那種小地方。我直到1994年的夏天,偶然聽廣播的時候,才知道黃家駒死了,他在我開始喜歡他的歌之前就已經死了。那天我沒事找事地跟我哥哥打了一架,然後跑到外面去,跑去我們學校的操場——放暑假了,一個人都沒有,我就在那裏,一邊聽着蟬叫,一邊大哭。”他笑了,“你信麼?”
“信。”她不知不覺間,看進了他的眼睛裏。
“你好像是真的來不及了,人家早就開始上課了。”
“是,我來不及了。我知道的。”
那時候她就像一個鋼琴手那樣,害怕手指受傷。因爲只要指尖上有一個小小的創口,一天下來,都是酷刑。她的打字速度,在整個臺裏也是出類拔萃的。很多時候她看着自己的手,漸漸地意識有些渙散,覺得那雙手不再屬於自己,她就像一個觀衆,注視着屏幕上花樣滑冰運動員的後外點冰三週跳那樣凝視着它們。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雙手馬上就要毫無痛苦地飛離自己的身體,在空氣中旋轉成兩朵白色的花。